第146章 喜事(2 / 2)

女相(NPH) 十六洲 2823 字 2021-10-29

「不過是醒醒腦子,省得又叫人三言兩語騙去做個傻子。」秋玉恆哼了一聲,余光瞧見窗前有人經過,趕緊給木童打眼色。

木童心領神會,似不經意地碰到了他的傷處,疼地秋玉恆呲牙咧嘴。

秋夫人剛進來,見寶貝兒子一臉慘狀,急道:「傷成什么樣?快給娘看看。」

秋玉恆拉過被子遮住傷處,別過臉去,聲音沉悶道:「剛打了人,又來給顆棗,可沒您這樣的。」

秋夫人氣得不輕,這兒子要不是她親生的,她真想掐死不要了。明明是為著他好,他反倒受害者一般!秋夫人從袖中摸出一只玉瓶,沒好氣道:「當我想管你你要不是我親生的,你看我管不管,都幾歲的人了,還發小孩子脾氣。那兩個丫頭有什么不好,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給你做通房我還嫌委屈兩個好姑娘」

秋玉恆一瞧這玉瓶就知道是爺爺珍藏的御賜聖品,二話沒說奪過來,見母親還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便只管挑難聽的說,「身段模樣青樓哪個姑娘沒有,我非要招惹兩個寒門小戶的丫頭?也不知道您看上她們什么了,也不怕會踩一腳泥,到時候甩也甩不開。」

秋夫人氣得在他屁股上擰了一把,「我做什么心疼你,就該由著疼死你。」

秋玉恆捂著屁股直打滾,木童吞了吞口水,待夫人氣呼呼走遠了,關上門苦口婆心地勸道:「少爺,這點小事您往日打個馬虎眼就過去了,今日干嘛非要和夫人杠上?」

「誰讓……讓母親心眼太淺,」秋玉恆疼地抹眼淚,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盯緊那兩個丫頭,再敢不留心讓她們爬上我的床,我就先扒了你的皮,再將你丟給她們。」

木童想起那兩丫頭艷麗的容貌,有點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少爺,您怎么就確定她們有問題?」

秋玉恆皺著張俊臉,「我上次說給她們銀子還她們賣身契,她們居然不願意,我若還你賣身契,你老早收拾包袱跑了。」

木童臉一紅,仔細想想,是這個理沒錯。將軍府再好,她們在府里也不過是個下人,不如拿了銀子和賣身契,出去正正經經嫁戶好人家,便是宮里的大宮女不也都盼著年齡一到,出宮嫁人嗎?

「少爺,那您說這兩人會是誰派來的?」

秋玉恆揉著屁股,半趴在榻上,想了一圈,沒有頭緒。

突然想到幾個時辰前,那個讓他猶豫不決的約定,再怎樣的聰明靈巧的腦子,此刻也糊塗了。

*

天色越來越暗,大街小巷一片靜謐,路上偶爾幾個行人也是腳步匆忙地往家趕去,一頂小轎無聲地坐落在離宮門不遠的巷子口。

「少爺,到了。」

簾子掀開,轎中人也不敢這么下轎,他打賞了一個腳夫,托他去南面的宮門口看看,看是不是有個人在等著,腳夫看著賞銀忙不迭答應去了。

秋玉恆話才出口就感到後悔,可腳夫速度之快已經由不得他後悔。他拍怕腦門,實在坐立難安,就這么片刻功夫都等不及,他選擇親自去看。

一步一步地走向南門去的路上,他以為必然會遇到返程的腳夫。

或許能借由腳夫口中知道結果,直到再過個彎就到了,秋玉恆停住了腳步,笑自己此行簡直是荒唐。那個女人欺他,騙他,又用言語羞辱他,如今便是說出什么好聽的,也無非是因為要有求於他。

自己居然還不死心的跑來,甚是狼狽,更是不堪。

為了這么個女人,他如瀕死之人苟延殘喘地不想放手,這太難看了秋玉恆咬著牙,竭力想再往前一步,卻悲哀地發現自己不敢邁出這一步。

燕雲歌是誰,他借由一個下午了解的清楚明白。

新晉的會試一甲,三月殿試最有可能高中的狀元之才,更別提幾日前她用一首詩做了追月樓花魁的入幕之賓,傳得滿城皆知。

誰會相信這是個女人,誰又敢相信!

這么強的女人自然用不著他來出頭,他算什么東西,能為個狀元出頭。

實在可笑。

秋玉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轉身就走。

此刻,他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躲上一躲,最好能喝個爛醉如泥,好能忘記這幾月的可笑行徑。

忽然手臂一痛,是有人用力抓住他。

「我等了你一天。」那道嗓音輕聲道,他的身體很快落入一個懷抱,那懷抱里的溫度比他手心還要涼,「玉恆我等了你一天。」

他想說你可以不要等,反正他打定主意要退婚,他再不想和這個女人有任何牽扯,狠話還沒來得及放出,就因禁錮住他手腕的滾燙而失神。

這個女人是攻心的好手,他告誡自己不能再心軟,卻突然想起去年的除夕之夜,他在三更天踏著月色而來,那時的他少不更事,還帶著點自負志得展眼到了如今,他學會了上進,學會了隱忍,苦苦追尋得到的是她的那句我根本不需要你為我出頭。

「燕一一,」他閉上眼,顫著泛白的嘴唇輕聲道,「不用解釋了,我不會說出去的,你走吧。」

「我不敢走,」燕雲歌長長的呼吸重重地吐在他耳邊,她在風雪里站了一天,身子本就羸弱的人,如今不可避免的發起燒來,滾燙的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不敢放,她處心積慮走到現在,不會因一個秋玉恆就失去冷靜,可眼下真正讓她惶恐不安的是更多還潛伏著的危險,比如時不時出現在秋玉恆身邊的顧行風。

說她虛偽也好,膽怯也罷,她利用過無數的人,從來就不差秋玉恆這一個。

只要秋玉恆還喜歡她,她所做的,無非是成全一個少年的痴心妄想,權當做善事了。

「便是你不來,我也會等下去」她的呼吸越發的重,吐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鼻音,「玉恆,我不求你諒解,但請給我機會解釋」

人就這么軟了下去,往事重演,他再次讓這個女人得逞的倒在他懷里。

不遠處是看傻眼的腳夫,秋玉恆將人喚來,命他將轎子抬到此處。

軟轎里,燕雲歌強忍著四肢百骸翻涌而上的不適,輕輕地按著頭,一下,又一下。

少年是鐵了心要一刀兩斷,情況比她想的要棘手。

「玉恆……」她抬起雙目,里頭是傷心的眼淚緩緩淌下。

秋玉恆呼吸停滯,有一瞬間想去為她擦拭眼淚但他不敢,他恐懼這又是她的手段,更害怕這手一伸出去,他會再不能回頭。

他叫停了馬車,強迫自己鎮定,不能表現出落荒而逃,「我讓馬車送你回去,燕一一,你說得對,你根本不值得。」

跳下馬車,他長出了一口氣,心里沒有報復回來的快感,反而憂心是否說得太重,再回想她剛才的眼淚,他又有掀開簾子回去的沖動。

若非木童喊了聲少爺,他或許已經回去。

秋玉恆不自在地放下手,命腳夫快走,腳夫卻不知道該將人抬到哪去,眼見主子臉色不佳,為首的腳夫不敢問,只好抱著先走再說的打算。

燕雲歌最後在東大街下的轎子,走前還甚是貼心地給四個腳夫包了賞銀。她沒有回去燕樓,反在半道回到燕相府中,相府里早已經是忙地人仰馬翻,為著慧娘突然的發動,數名產婆圍在屋內,連太醫都被請來幾名,等候在外。

女人生產是鬼門關的大事,何況這個孩子很可能是燕不離的第一個嫡子,全府上下極為重視。

一盆盆清水端進去,變成一盆盆的血水退了出來,燕不離提心吊膽地來回走動,就連年事已高退養佛堂的燕老夫人也來到房外,不時地詢問里頭的情況。

沒有人理會突然回到府中的燕大小姐,也無人在意東苑的莫蘭又發起了燒,燕雲歌苦笑今日母女兩個病到一塊去了,忽然聽見一聲嘹亮的啼哭。

張媽遣人去問,很快丫鬟來報喜,「生了個男孩兒!」

燕雲歌正伺候莫蘭服下湯葯,聽到喜報,命張媽給了丫鬟賞銀。

莫蘭回過神來,婉拒了湯葯,一臉的憂心忡忡。

燕雲歌知曉她在憂心什么,淡然道:「添丁是喜事,也僅僅是件喜事。「

莫蘭聽出她話里的涼薄,急得要說,燕雲歌不給她機會,安撫地道:「母親,此事我心里有分寸,不會讓誰難做的。」

「你安心睡吧。」

東苑里的丫頭小聲討論著西苑的熱鬧,稱贊這位晚來子將來會大有出息。

她們似乎忘記了西苑還有位主子,此刻遠在三千里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著年。

惟有院中離去的一道身影,隔著山海雲端,抬頭望月時,想起了那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