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告訐(2 / 2)

女相(NPH) 十六洲 2395 字 2021-10-29

「下去罷。」

「是。」小吏後退幾步,轉身離開。

人還未走遠,他依稀能看見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他輕嗅著,感受著空氣里她留下的氣息。無論官場內外,除了自己,她從不讓任何人難堪,便是對著一個刻意辱她的人,她也能和顏悅色。

她的性子非柔非韌,不曲不折,與人處事有著極佳的涵養和智慧,像多年修煉而成,也像是與生俱來。

這樣一個聰明的女人,她願意給人溫柔時,笑語妍妍,讓人如遇春風。

實際上那笑容底下是她的不為所動,心硬如刀。

無情到讓他心折。

柳毅之靜靜站著拐角的過道上,望遠處的庭院竹林掩映,桃花搖擺,端的是份清幽雅致。他仔細凝視著,卻無暇欣賞這份雅致,直到身後一聲輕響,是熟悉的調侃聲。

鳳瑝笑著走出來,隨手一指,用肯定語氣說道:「你選的人就是她?」

在四月和煦的風中,柳毅之輕輕一笑,平添幾分驕傲:「是她。」

「那人是誰?」

柳毅之賣了個關子,輕聲道:「殿下很快會知道。」

不止他,很快舉國上下的人都會知道她是誰。

「顧大人這是做什么?」燕雲歌剛跨進天牢的審訊室就驚訝道,「犯人不是認罪了,何以動用大刑?」

青蓮聞聲,忍不住哀求看她,燕雲歌腳步一錯,擋住她的目光,再看她的手指在夾棍的擠壓之下充血紅腫,顯然是才開始受刑。

顧行風坐在案前,喝茶的手一頓,漫不經心地示意兩個獄卒繼續用刑。

「啊!」

青蓮的叫聲凄厲至極,汩汩鮮血從指尖滴下,十指很快血肉模糊成一片。

燕雲歌趕緊去翻閱了顧行風手邊的卷宗,看了幾眼,暗叫壞了。

原來襄州知府周望南喜好男風,那他為了青蓮美色而謀害張家二十幾口的說法便不成立。

顧行風揮手讓兩個獄卒停下,劃著茶盞,慢悠悠地道:「青蓮姑娘,本官耐心有限,姑娘若還不肯說出賬本的下落,那便別怪本官用刑夾到你交代為止。」

青蓮已經痛得冷汗涔涔,哀求道:「顧大人,該說的我都說了,您說的賬本,我的確不知情,求大人明察!」

「本官好話說盡,姑娘還是選擇了冥頑不靈。」顧行風的語氣略顯遺憾,將身子前傾,「雖說殺人者死,但姑娘主動交代出賬本下落,幫助陛下將朝中的害蟲薊馬楸出來,本官可以替姑娘向陛下求一個恩典,赦刑不赦罪,繞姑娘一死不難,可姑娘你拒不交代,讓本官想憐香惜玉都無從憐惜起還是姑娘以為進了我這刑部天牢,還有人能只手遮天來搭救姑娘不成?」

「青蓮姑娘,你雙十年華,風華正茂,何以為個心狠手辣過河拆橋之人賠上一生,值得嗎?」

青蓮不吭聲,她自然也怕死,但她的一生能親報血仇,能遇見侯爺,又還有什么遺憾?她苦笑著抬頭,余光看向一言不發的燕雲歌,再看道貌岸然的顧行風,搖搖頭,輕聲道:「顧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賬本,你若是不信,只管用刑罷,我口中是不會有第二句話的。」

顧行風茶盞隨手一擱,冷聲道:「用刑!」

「等等。」燕雲歌一步邁出,她屏退要行刑的獄卒,來到青蓮面前,眉心抿著嘆息說道:「青蓮姑娘敢在天牢殺人,自然是不懼死,只是正如顧大人所言,值得么?螻蟻尚且偷生,為人為何不惜命?姑娘身後的元凶畏畏縮縮,推姑娘出來受死,為著那樣一個狠心無情的人,姑娘的犧牲值得嗎?」

「你!」青蓮一時不解,才剛吐出了個你,就聽到燕雲歌突然俯下身來,嘆息的聲音在她耳邊潺潺流動。

「不值得,一切需要付出性命為代價的犧牲皆不值得,姑娘還是交代了吧,如果一時想不起來,就一點點的想,一天天的想,我們有的是耐心聽姑娘交代,姑娘弱質女流便是熬不過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屬正常,誰又能苛責姑娘什么?我們顧大人言出必行,說了會保姑娘一命,就一定會保姑娘,姑娘」

「我……」青蓮愣住,忽然淌下淚來。

燕雲歌閉目嘆息,無聲地說了個忍著,很快站起身子,肅了神色道:「姑娘好賴不分,我卻是比不得顧大人這般憐香惜玉的。」

在所有人沒有回過神來時,她已經飛快地出手,手指輕點,連封青蓮身上的百會穴、風池穴、鳩尾穴等人體九大要害穴道。

青蓮連聲慘叫,五臟六腑瞬間劇痛,震動心臟,她發瘋一般的痙攣抽搐,很快倒地不醒。

「燕雲歌!」顧行風拍案而起。

燕雲歌趕在顧行風發作前雲淡風輕說道:「顧大人放心,學生還給她留了口氣,等她醒來自然會交代的。」

「你與她說了什么?」

燕雲歌笑了笑,「學生只是勸青蓮姑娘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受過這錐心之痛後,姑娘想必會聽得進去。」

顧行風譏笑著坐下,「你倒是比本官來得心狠。」

「學生不過是想為大人分憂罷了,」她拿起一本卷宗,一邊打開,一邊說道:「學生今日在大理寺復審,發現幾個案子」她突然將卷宗合上,面不改色繼續道:「發現幾個案子得要借調令才能請大理寺的人配合,學生人微言輕,受點氣倒沒什么,就怕耽擱了公務,讓大理寺的人以為顧大人手下的人無能,折損了大人顏面就不好了。」

顧行風聽她陰陽怪氣地說著,忍不住一笑,「還當是什么在大理寺別的本事沒學會,倒學會告狀了。」他很快將借調的文書寫好,蓋上私章交給她,「只是我一向不插手大理寺的事,若真有委屈,你也只能自己受著。」

「學生明白。」燕雲歌將文書收好,又抱起卷宗告退。

顧行風沒心思理會她,揮手讓她下去,直到那淡定自若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天牢盡頭,他收回收線,冷聲地說了句,「潑醒,繼續審。」

燕雲歌緊緊抱著卷宗回到刑部自己的案桌上,她取出了卷宗里夾的那封信,封口用的是漆封,寫信的人是官衙中人,封面寫著御史台王大夫親啟,是封檢舉信么?

她小心用火燙軟了紅漆,又拿出匕首小心地開啟。

展開一看,竟是一封地方府衙揭發當朝國舅貪污舞弊的告訐信。

而寫信之人燕雲歌一看落款,微怔了一瞬。

是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