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開啟(1 / 2)

女相(NPH) 十六洲 3059 字 2021-10-29

燕雲歌是被噩夢驚醒的。

她夢見她死後的大趙成為了大秦的屬國,她夢到大火連燒三天三夜,煙雲籠罩了整個都城,她更夢見小皇帝拱手稱臣,高高在上的新皇卻是卻不知是誰。

白墨呢,她慌亂地起身在想他不是答應她會死守幽州,絕不會讓秦兵踏進來一步,還是連他都死了?

是了,秦兵百萬雄師,個個兵肥馬壯,而他們大趙不足二十萬兵馬,又飽受飢餓之苦,若非民間義士慷慨解難,他們早一年就陷入彈盡糧絕之境。

何況以白墨心高氣傲的性子,他便是沒死,也不會甘心臣服新皇。

燕雲歌慢慢坐起身來,撫摸著強烈跳動的胸腔,她輕輕閉上眼,試圖想雜亂的心緒平靜下來。

她不願相信她死後的大趙最終還是走到了亡國這步,可如今回頭想,一切皆有征兆。

小皇帝聽信讒言,剛愎自用,一干老臣只懂欺上瞞下,報喜不報憂。眾將士在前線拋頭顱灑熱血,他們在朝中只知今夕何夕,這樣的朝廷都無需有人去大開城門,也可教秦兵揮軍直至城下。

而且白墨早有言,是她未有聽進去。

「皇帝已是風燭殘年,一旦他駕去,你當如何自處?太子視你為奸佞之臣,他日親政絕不會留你,雲歌,你留在這得不到重用,只會必死無疑!」

「你隨我走,趁現在還來得及!」

「我哪都不會去。」猶記得,她抬頭認真看他,輕輕笑說,「三日後我便要封相,晚上府中設了宴,白軍師到時早點來。」

「你不走,可是為了風將軍?」

「不盡然……只是,我欠他太多,生前不能相守,死後葬在一處倒也不失為成全。」她臨走前,轉身微笑,反安撫他,「白軍師無需為我擔憂,我能走到這步憑的不全是運氣,若真有一日,太子要以殺我立威,我燕雲歌也不會束手待斃」

她想了想,還甚是自信地笑說,「能讓我用性命祭奠的,唯有乾坤盛世,錦綉山河,至於旁的,早在風琰走時,再無人可以傷我。」

曾經的篤定而談,半夜醒來卻在異世他鄉,再回想前幾日與無塵的決絕,燕雲歌無力的閉眼。

她不該現下還滿臉是淚,亦不該還有不甘和憤恨,她以為再無人可以傷到她,沒想到僅是無塵

僅是無塵。

燕雲歌想到孩子,抬起手想摸一摸小腹,最終緊握成拳,不甘心的捶在了身側。

燕行進來時,房里的人已收拾清爽,她的表情平靜,與往日也未有不同,只在他進來時,她輕微挑起眼,嘴角甚至有溫柔的笑意,「今日這般早,用過膳了么?」

得知他已吃過,她淡笑著垂下眼去,輕輕舀了勺白粥送進口中。

燕行心頭有種怪異,覺得姐姐異常的冷淡,許是他的目光太熱烈,那頭的人又看他,輕輕地問,「何以如此看我?」

他忙搖頭,不敢再打擾她進食,只在她罷筷時詢問,「姐姐何時會回縣衙,沈大人說有些公務上的事要問過姐姐。」

燕雲歌想到前幾日隨口想的理由,面上無精打采,懶洋洋地回,「再過幾日罷。」

「姐姐有心事?」燕行注意她眼眶有些腫,不敢問是否與那和尚突然消失有關,又見桌上攤著醫書,筆墨似匆匆收起,幾處的不尋常,使他心頭怪異更甚,卻只敢猶豫的問,「是不是那日……我傷到了姐姐?」

燕雲歌笑了,示意他過來。

燕行聽話地來到她身邊,聽到她淡然的聲音響在自己頭頂,那微涼的手掌摩挲著他的臉龐,分明是生死大事,如今聽她平靜敘來,竟像提酒買花去看故人般尋常。

「我讓季幽打聽過,何宴之所以猖狂,除了嚴國舅外,更因他在後宮有份倚仗。」

燕行點頭,他知曉何宴的妹妹在宮中做了妃,聽說還甚是得寵。

燕雲歌說了中秋那日她讓血影行刺梅妃,自己再施以援手一事。當日她會答應南月救青蓮,也是想到此事或許可以利用,之後她借天牢出事將顧行風腳程拖住,亦想讓自己成功在此事中摘出去雖然摘得並不成功。

卻正如無塵所說,以小謀大皆是轉機,她能在中秋宮宴上從芸芸官員中脫穎而出,能一躍兩級,能在陛下前露臉,這些都是她的轉機。

燕行聽得心驚肉跳,都想動手去查看她身上的傷勢。

燕雲歌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先聽她說。

「我不知嚴昆何宴的打算,但是我猜測會與那名未出生的孩子有關,梅妃幫我一次,我還她一個人情。燕行,你尋個機會將朱娉婷引到何宴那去,就說你在何宴那聽到了她父親的消息,朱娉婷若要去查個究竟,你也只管攔著,並告訴她貿然前去的危險。」

燕行聽到這明白了,怔愣地說,「以她的性子,我越是攔著,她便越是要去。」

「所以你要半真半假的說,一定要讓她相信她父親是因為分贓不均被何宴軟禁在府里,朱娉婷有勇無謀,口無遮攔,回頭何宴氣不過對她做了什么,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還有此行一定要讓沈沉璧同去,他是御史大夫,唯他聽到什么能寫折子去彈劾何宴。」

「可這等謊言一戳便破」燕行很快想明白關鍵,更大驚道,「難道朱大人從未離京,他在姐姐手中?」

燕雲歌不作解釋,只將前朝與後宮聯系在一起,將其中利弊分析於他聽,「我們失了先機,我又授人以柄,如今你我都動不了嚴昆,但是動一個何知州一解惠州之急,讓我交了這趟皇差還不成問題。既然何宴的倚仗是那個蘭妃,那我們便朝蘭妃下手。」

燕行心頭雜亂無章,不解如何能將相隔千里的兩個人扯到一起,又聽她道:「他們想母憑子貴,那也是生得出,母親才貴。生不出……她保護龍嗣不力,還不定什么下場。」說著,她摸著燕行還略帶稚氣的臉龐,用最溫柔的聲音吐著最無情的話,「就算生下來了,想活到成年繼承皇位又談何容易。」

燕行大駭,遲疑了下問:「姐姐是想讓蘭妃沒了子嗣,讓皇上冷落她,而我們又在此時彈劾何大人……」

「反了。」燕雲歌打斷他,平靜說,「我們要先查出何宴的罪證,提交大理寺,再讓消息傳回宮里。」

「為什么?」燕行問。

「只有這樣,蘭妃才能因為擔心兄長,不顧自己有孕之身去懇求皇上開恩,卻沒想到動了胎氣,而導致龍嗣不保。」

燕行愣了愣,燕雲歌繼續說,「何宴本就該死,如今還因他還招致龍嗣有損,就算皇上念著蘭妃,有心想饒他,百官也一定會搬出祖宗國法,讓皇上嚴懲何宴。」當然,孩子不是說掉就能掉,這就要看梅妃的本事了。

燕行不敢相信,姐姐竟然能算計到這個地步?

燕雲歌輕笑,不意外會看見他震驚的表情,「燕行,這就是權術,是容不得半分心軟和同情的。」

燕行不語,他想認同她的話,又覺得這份認同有些殘忍,他第一次見識到權術的復雜,也認識到自己與姐姐之間的差距,他果然無法成為父親和姐姐那樣的官員,或許他終身的成就也僅僅是個七品的惠州知縣。

燕行想得挫敗,將一切情緒表現在了臉上。

燕雲歌將他額前碎發撩到耳後,聲音溫柔說:「最是無情帝王家,與其讓那孩子出生在後宮那樣的地方,不如早早投胎,興許能換戶更好的人家。」

燕行心里稍覺安慰,抓住眼前的手就不放,「還不如做我和姐姐的孩子,我一定是個慈父,用心教他讀書寫字,告訴他做人的道理。」

她此時最不想聽到關於孩子的事情,不由厭煩地抽回手,淡道:「你自己還是個孩子,談何做父?」

被她輕瞧,燕行著實氣不過,恨不能用十年陽壽換來虛長她個三歲五歲,轉念一想自己這想法可不是孩子氣么?

瞬時間,一肚子的話說與不說,都是多余。

兩人一時無話。

燕行糾結著要不要再說些什么,見她品茗似在出神,頗為氣悶道:「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姐姐。」

燕雲歌正欲添茶的手頓了一下,認真看他背影道,「燕行……我這計會讓你九死一生,但你信我,我不會教你出事。」

燕行沒有遲疑,點頭就道:「我信姐姐。」

房門被輕輕闔上。

燕雲歌回想剛才走神的原因,不由沉下臉色。

又過去幾日,當燕雲歌再次踏進縣衙,面對孫主薄關切的詢問,已能面不改色地笑說,「前幾日崴了腳,怕要勞煩你們,便在外頭尋了住處。」

孫主薄頷首,請她去里間說話。

三人今日會面,一是商討如何萬無一失的彈劾何宴,二是要做場戲,一場讓朱娉婷深信不疑的戲。

燕行猶豫是否讓其他人假扮朱娉婷去更為穩妥,燕雲歌喝著茶未有說話,反是沈沉璧想了想道:「朱姑娘或許知曉一些事,由她去說,兩人話趕話爭執起來,何大人反會吐露了實情也說不定。」

燕雲歌補了一句,「萬一朱大人真出現了,一個假的朱娉婷反而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