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成舟(1 / 2)

女相(NPH) 十六洲 2295 字 2021-10-29

廂房內。

歌舞暫歇,琴女抱著古琴在搖曳的一點燭光中盈盈退出。

燕雲歌望著琴女離去的方向,有片刻走神,注意到白容一直凝視著自己,坦然應下他的視線後,她笑問:「侯爺何以這么看著草民?」

白容顧自斟酒,嘴角扯出諷刺的笑,「你倒是假男人扮久了,不忘隨時風流。」

不知他這是在發哪一頓脾氣,燕雲歌只好解釋,「草民不善音律,但那姑娘琴聲錚錚,十分動聽,便是草民這等蠻牛聽了也不免想起些往事,有些感懷罷了。」

白容抬起了眉眼,似笑非笑道:「對牛彈琴,牛不入耳,可你剛才分明是入了心,倒是讓本侯好奇了,一首長相思會讓你想起誰?」

燕雲歌微愣,竟不敢答。

長久的沉默,很快化為唇角的釋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曾到過谷底,也上過高峰,抹過微雲,也斬過荊棘,不管身在何處,她從來活得透徹。

她對無塵動了心不假,可情話說到底,還是愛自己,她不會再去提及那個大雪紛飛的小年夜,於她來說,毫無意義。

白容連喝了兩杯酒後,見她沒有回應,悶悶不快道:「燕雲歌,你是否給本侯下了蠱,本侯可從來喜歡溫柔聽話的女子,而你……」

燕雲歌為他斟酒,自若地接上話,「而我尖銳、強勢,毫不惹人憐愛?」她目光逼視過去,也諷刺道:「可這與侯爺有什么關系?」

她從未想要他的感情,是他擅自動心,到頭來還要嫌棄她不夠溫柔體貼,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白容變了臉色,緊緊抿著唇。

燕雲歌適時轉過話題,提及那案子,問道:「下午草民仔細回想卷宗中的描述,想到一處古怪。」

白容還在不悅,一言不發。

她也不介意,慢慢道來:「仵作驗屍,至少有十六種辨認身份的方法,但屍體上,如牙齒,手指紋路,甚至容貌都被逐一除去。以及死者的雙腕上也被深劃了一刀,掌紋與指紋,都被剝除徹底,還有顴骨,也被破壞了。」

白容神色嚴肅起來,「凶手如此大費周章卻只是朝尋常人下手,這沒道理。」

燕雲歌點頭,又搖頭,「雖然死者面容被毀,但是體態特征都還在,若身上有胎記或者疤痕,家屬一眼還是可以認得出來。」

白容明白她的意思,突然想起一茬來,提及道:

「十日前,有具屍首被發現在城西河里,屍身被泡爛,面容,手指,顴骨都已經無可辨認。後來根據肩頭上一朵梅花的烙印,才認出那是城西米行梅老板的女兒。可是當官府找到梅老板,他卻說他的小女兒安然無事,正在閨房里綉花,辦案的捕快親眼進去瞧了,那個梅小姐確然安然無恙,後來梅夫人也瞧過,她女兒肩膀上的梅花還在,就在眾人以為這一切是個巧合時,捕快說他無意間看見梅小姐嘴角一閃而過的笑。」

「什么笑?」燕雲歌皺眉。

「陰狠得逞的笑。」

燕雲歌蹙眉,失了喝酒的興致,想了一會後說道:「如果梅小姐沒死,那城西河里的女屍是誰?如果梅小姐死了,現在在梅府的又是何人假扮的?若是假扮的,又怎會有個一模一樣的烙印,而且教梅夫人都認不出。」

白容疑惑的也是這幾點,頷首道:「可並未有證據證明那位梅小姐是假的,而且梅家人也不相信她是假的。」

「自然是不信的。」燕雲歌去看白容,「侯爺想讓下官怎么做?」

白容仿佛正在等她這句話,手指點著桌面,「這案子現在鬧的滿城風雨,很是棘手,雖然你在戶部,不好逾越,可是私下查查也無不可,你若先京兆尹和刑部一步查明此案,再升一級不是難事。」

燕雲歌面上假作吃驚,心里卻道真是陰險說得好聽是為她鋪路,分明是想借她之手挑起戶部和刑部爭端,更有甚者,他分明已經猜到幕後凶手是誰,卻不願親身涉入。

為的什么,一猜便知隔岸觀火罷了。

不過,她還是從容答應,「既是侯爺一番苦心,下官自然從命。」

這話實在放肆,卻又不好計較。白容氣極,他真想剖開這個女人的心,想看看她里頭裝的什么石頭,可以如此堅硬。

他冷著臉,「那本侯就靜候你的佳音。」說著起身,「時候不早了,本侯送你回去。」

厚重的棉布隔去了外頭的寒風。

馬車里,白容的視線逼人,燕雲歌不好再躲,硬著頭皮問,「侯爺今日怎會想與小人喝幾杯?」

她本以為來追月樓設宴有什么用意,未料從頭到尾就真的是喝酒聽曲談話而已。

這一瞬間,白容心底不是沒有沖動,但在須臾之間,他選擇用漫不經心來掩飾。

「只是喝兩杯,本侯還能吃了你不成。」

燕雲歌一時無話可說。

「之前你兼著兩個職位,又不時值宿戶部,」白容不善熱籠氣氛,話中關心說得十分僵硬,「看你瘦了些,想來惠州的日子也著實難熬」

他猶豫半會,眼見馬車徐徐慢下來,心意脫口出來:

「若是撐不住,不如到本侯身邊……」

車廂里,一時靜謐無聲。

燕雲歌假裝沒有聽到,不等馬車停穩,就跳下車告退。

白容掀開棉布,依稀能穿過她背影的皮囊看見她溫熱冰封的心腸,不由暗惱。

就知急不得。

轉眼七月,承明帝帶著百官浩盪回京。

御書房外。

李公公到底是不忍心,出來好言勸道:「娘娘還是請回吧。」

女子長裙曳地,美貌端麗的臉上清淚痕濕,她求著李公公,「求公公替我通傳一聲。」

李公公嘆了聲,「蘭妃娘娘,您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肚子里的皇子想想啊,別讓皇上不喜,您還是先回去吧。」

這就是她的夫君,從來絕情沒有余地。蘭妃只得從命起身。

她面上難掩失落,依舊柔順道:「還請公公再求求皇上。」纖細的手遞過去一方碧綠通透的玉鐲,轉身搭著宮女的手走了。

李公公將玉鐲收在袖子里,待蘭妃一行走得遠了,才有些同情有些嘆息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