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農家小媳婦 花開常在 5361 字 2022-11-14

蔡氏伸手摸摸大閨女的頭,嘆口氣道:「我的傻閨女……傻閨女啊……」

無法改變的局面,蔡氏只能拿話寬慰閨女的心。在娘親面前終於將連日的憂慮、不安等等復雜情緒統統發泄出來,張惜花終於感覺好了很多。

蔡氏的面上的喜色卻收斂不少。

傍晚時分,張大福一行挑了谷子回來,籮筐堆放在院子里,隨後何生、張祈升皆沒人挑了一擔。

張大福道:「還有兩擔稻子在田里,阿生,我和祈升去便行了,你就在家里歇息。」

「還是我跟爹一道去,讓祈升在家里休息。」何生放了擔子,拿起一旁空的竹筐,跟著岳父的後面。

在田間時,何生已經跟岳父說明自己即將出遠門的情況。張大福那個心頓時就沒那么愉快了。

不過,張大福始終沒有明著阻止。

路上,張大福突然開口道:「阿生,家里安排好沒有?你出門前可得將惜花她們母子仨安排周到。」

思來想去,到底不放心。

何生本就有些愧疚,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那些安排說給岳父聽,大到張惜花生產的安排,小到家里的瑣事都托了人幫著照看。

何家講究與人為善,在村子里的人緣十分好,下西村民風淳朴,村民間平日有啥難處,都很是樂意伸一把援手。

張大福到底不放心,又問:「家里的事兒,往後我也會多遣祈升去看著點。就是你自己,路程那么遠,出門在外心里可有什么打算沒有?」

朝廷剛平穩兩年,有些偏僻的州縣,據說還不肯歸順朝廷了,這兩年新皇一直在理順朝中事,也就新近才騰出手來收拾那些鬧事的。朝廷的大將率領大軍壓境,火速收回了好幾個州縣,便是偏僻如大良鎮的百姓,也聽說過朝廷大軍的勇武。

張大福從沒讀過書,晉州在哪里,太平州又離得多遠,他一概不知,他唯一擔憂的便是,自家女婿去的那些地方只要沒戰爭便行。

何生道:「我心里有成算的。爹你放心,太平州如今平穩著呢,那兒跟我們這個小鎮子差不多。」

大平州剛好是朝廷新收復的這些州縣之一,當然了,這話何生是不可能跟岳父講的,免得徒添老人家的煩惱。

張大福總算放心了。女婿是個讀書人,以前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能有個識文斷字的女婿,與何家結親,這是何大福最得意的一點。每每別人問起時,他就會大聲告訴別人。

晚飯安靜的用完餐,何生一家三口陪著張家的人在院子里乘涼,榆哥是個可人兒,到哪兒都惹人憐愛。他越長大,小模樣跟何生越像,不過性子嘛跟何生那悶葫蘆一點也不同,因為受一家人寵愛,他被教導得十分大方。

天上繁星璀璨,月亮又大又圓,張祈升稀罕小外甥,帶著他數星星,榆哥指著星星數一二三四,他只能數到五,五之後是什么數字就記不住了。榆哥露出一臉苦惱的神情求助地望著張祈源,張祈源便鼓勵道:」剛剛小舅舅告訴榆哥了,你再想想後面是什么。「

榆哥歪著頭思考,他心里其實沒記住但又不想明說,小人兒已經有了自我意識,他便指著天上,想把這個話題給岔開,不想繼續數星星了,榆哥奶聲奶氣道:」星星多,數不完!「

一家人逗著榆哥玩樂,聊天話家常,蔡氏就催著讓張惜花他們早點去歇息。

既然已經知道何生要出遠門,總得需要時間准備行囊,張大福就不讓何生一家三口在家里多留,第二天一早就催他們回去。

也不知道該給女婿備什么,蔡氏大清早起來張羅一番讓張惜花帶了家去的東西,張惜花只拿了曬干的葯材,其他都不肯拿。

**

回程時,夫妻倆相對無言,一路悶不啃聲地趕路,清晨的空氣十分清新,周圍綠樹成蔭,翻過兩座山時,隱約就可以看見河岸,渡口旁停著幾艘拉客的船只。

遠遠地,就有船夫對著他們喊話:「喂,那兩位是不是要乘船?趕緊過來,要開船了。」

「哎!麻煩等一等我們二人。」何生轉過頭時,就瞧見媳婦額頭布滿細汗,「累了吧?我牽著你走。」

「不累呢。」張惜花道,眼看就要到目的地,能早些乘了船也早些家去。

雖然張惜花如是說,何生還是等她跟上自己後,主動牽起她的手來,並扶著她走。

順利搭上船只,趕回下西村時,還沒有到午飯時間。

何曾氏見他倆這樣早家來,便埋怨道:「怎的一點禮數也沒?你多呆幾天,也好幫親家多干點活。」

張惜花不忍丈夫被埋怨,解圍道:「是我爹娘讓我和阿生提前回的。娘,我想著咱們還得再檢查一下,看給阿生准備的行囊可有疏漏的地方。」

何曾氏道:「親家母親家公就是太客氣了。我這兩天又理了些東西,惜花你看看合不合適帶了去?」

張惜花隨即跟著去檢查行囊,見放了很多雜七雜八的,諸如餅子、肉脯等干糧,幾身衣物,幾雙鞋子。此外,何曾氏竟然又給何生收拾了一床新彈的棉花被。

何曾氏苦惱道:「也不曉得那邊冷不冷,再過些時日,就得入秋了。雖然阿生說太平州暖和,我覺著始終備一床棉被才行。」

何家沒有買新棉花,也沒種棉花,這棉被是直接在村子里花錢買的。有戶人家娶媳婦,那媳婦的陪嫁中有幾床棉被雖然是新做的,可里面用的棉胎十分儉省,別家彈一床棉被至少得七、八斤的棉花,她家估摸著頂多只用了四、五斤,冬日拿來蓋根本就暖不了人。為此,那家婆婆背地里跟人嚼舌根,說了幾句親家小氣巴拉的話。

「備上也好,索性也不重。就是太占地方了。」張惜花沒出過門,也拿不定主意。

何生見娘與媳婦為自己忙碌,他自己看了一眼,把一些不急用的東西拿出來,說道:「路上得輕裝便行,鞋子我拿幾雙,衣裳有兩身換洗的便行了。棉被的話……」

「算了,我帶上罷。」何生也不好辜負母親的一番心意,況且聽說夜里經常要趕路,有個棉被裹著也不怕著涼。

何曾氏露出放心的笑容。

家里的庄稼有左鄰右舍幫忙,早在何生出行前三天就弄完了。何家一眾人自此只等著何生正式走那一天。

期間,張惜花給何生做了很多零嘴,光是肉干就有十來斤,還有辣炒的蠶豆,用白面加苞米做的餅子,那餅子不需要烤熟直接吃也很飽腹又香脆,直把何生隨身帶的包袱塞得滿滿當當。

「每樣我分了兩份裝,其中大的那份你留著自己路上吃,另外一份,就給同行的人吃。」張惜花叮囑道,出門在外,何生得靠他們常年跑商的人佛照,家里錢財不多,唯有一些零碎吃食拿的出手,多少也是一番心意。

妻子挺著肚子,為自己忙前忙後,何生忽而伸出雙手從背後擁抱住她。

「嗯?」張惜花露出疑惑的神情。

何生沉默半響,才悶悶道:「惜花,你再多說幾句好嗎?」

張惜花不解道:「說什么?」

何生道:「隨便說點什么,就是想多聽聽你說話兒,你說什么我都覺得好聽。」

張惜花臉色緋紅,不好意思道:「說什么呀?平日還沒聽夠嘛。這突然讓我說,我也不知道說什么。」

何生一只手攬著她的腰身,一只手細細摩挲著她凸起的小腹,孩子如今還沒到胎動的時候,何生此時感覺不到那個小家伙,心里略微失落。

「我會每天給他將他爹爹的事跡。讓咱們的小家伙每天聽著爹爹的故事睡覺,他就會明白他爹爹有多喜愛他。」張惜花柔聲笑道。

何生嘴角上揚,點頭道:「不能忘記跟他講他爹爹一個人英武的打死了一頭兩百斤野豬的事跡。」

張惜花嗔道:「自己個贊自己,也不害臊。」

何生一本正經道:「我說的可是事實。那日可不就是我憑著一己之力將野豬打死的。」

那年家里缺糧食,江家三兄弟跑到深山里冒險,何生為了全家也咬牙加入,其中艱險,何生並沒有對家里人提及,最後還是挺過了艱難時刻後江小山不小心走漏的嘴,不然何家人依然被瞞得死死的。張惜花現在想來還是一陣後怕。

張惜花瞪了他一眼,便道:「你到了外邊,可別再那么莽撞了。萬事得以自己的平安為重。我……我……」

「我和爹娘、孩子們都不能沒有你。」她咬咬牙,還是將這句心中話吐露出來。

何生輕撫了一下她的發絲,點點頭道:「我曉得。我也舍不下你們呢。」

上有嚴父慈母,下有嬌妻稚子,家中恬淡溫馨的生活,讓他如何能放下這個家庭?何生自己也有成算,雖然是以找到弟弟為目的,期間,他也得盡最大能力讓自己全須全尾的歸家。

張惜花轉過身窩進丈夫的懷里,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離愁的滋味便又濃了。

那強忍著的淚,莫名就又想流下來。

張惜花忍著淚意,繼續叮囑道:「包袱里我給你裝了幾瓶葯膏,跌打損傷、頭疼腦熱、感冒咳嗽的都有,我教過你用法用量,你可不能忘記。」

何生抓過她的手,用力道:「我記得呢。家里有個女神醫在旁邊教導,我起碼也得摸到點邊角,你放心罷。」

這些年,跟著張惜花學習辨識草葯,處理草葯,也時常看她抓葯熬葯,何生從中學到的可不少。

在這一點上,張惜花還是放心的。

「咱們去睡覺罷。」何生摟了一刻,就催促她上床歇息,懷孕的婦人受不得累,何生唯一擔憂的,就是自己離家後,媳婦不懂得照顧自己。

何生稍微屈膝,雙手用力一把將媳婦打橫抱起來,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兩個人的分量,卻一點也不沉。

輕松將張惜花放進床榻里,何生隨即躺了上去,即使睡不著也逼迫自己努力睡。

明天一早就得啟程去大良鎮,在鎮上住一個晚上,第二日一早就得跟著商隊出發。

因為許淮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囑咐何生的,翌日一大早,何大栓就趕著牛車,帶上張惜花母子,還有新近成婚的何元元與黃家旺,一行人一道送何生去鎮上。

原也是要帶何曾氏,何曾氏借故要在家里守著家門沒有去,實際上是她受不得離別的場面。

兒子還沒有上牛車,何曾氏的眼淚水就巴拉巴拉地往下掉,她紅著眼眶盯著車牛再瞧不見一丁點兒影子時,一直到腿腳發麻實在忍受不得,依然舍不得挪開步子。

何曾氏看夠了,就走到堂屋中端坐,終究因為家里太過清冷,便回了房間,精神頭不太好,整個人一直懶洋洋的,也怠慢了吃午飯。後面何二嬸不放心,跑過來勸著她,何曾氏才勉強用了一些粥水。

太陽落山時分,外出的一行只何元元與女婿黃家旺回來了。因為何生明早才走,許淮好意留下何大栓一行人住一夜,也讓這家人多點兒團聚的時間。

何大栓很不放心老伴一個人在家,雖然心中擔憂,可他明天還得趕牛車帶張惜花和榆哥母子,何元元就自己提議,她和黃家旺兩個人先回去。

留何曾氏一人,沒有任何人放心。

何曾氏見到小閨女、女婿,強露出笑容問:「你哥哥他們真的明兒走了?」

何元元點點頭,不想繼續提這個話題,她就揚起手中的東西,高興道:「娘,你看看這個好看嗎?我今天費了一天時間給你挑的呢。」

是一根雅致的簪子。

「我一把年紀的糟老婆子了,還戴這些做什么?」何曾氏嘮叨一句,終究還是高興了些。

何元元彎起嘴角笑道:「娘,你才不老呢,你美著呢,沒聽我們小魚兒說嗎?奶奶是美人!」

「總教榆哥說這些做什么,油腔滑調不像個樣。」何生數落道,想著一個白天沒見著孫子了,一時關心道:「他今兒有好好用飯嗎?」

「吃得可香了!用了兩碗飯呢。」何元元眨眨眼,上前一步拐住自家娘親的胳膊肘,親昵地蹭蹭,語氣不樂道:「娘,我才沒有教小魚兒胡說呢,是他自己說奶奶是美人的。那小子激靈著呢,他知道每說一句姑姑愛聽的話,就能得到一塊甜糕吃。」

噗嗤……何曾氏笑了,想到自己孫子那個小饞嘴,便強忍著笑意道:「你可別總慣著他,喂他吃那樣多甜食,你嫂子說了,小孩吃多了牙齒長蛀蟲。」

孫子長得唇紅齒白,十分惹人喜愛,若是因著一口爛牙影響了他的外相,何曾氏真要心疼死了。

何曾氏母女說話間,何家旺就將水缸里的水打滿了,柴火都碼放整齊放在灶房里,升起了火准備燒飯吃給丈母娘與媳婦吃。

「家旺啊,怎的你跑進了灶房了,那是女人家的事兒,你趕緊出來,今晚留家里用飯,想吃什么,娘給你和元元做。」

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黃家旺這人實在,對何元元更是滿腔真心。

何曾氏沒有不滿意的。

何元元也道:「對啊,呆子,你怎么一聲不響的跑到灶房去了,今天我不是說了嘛,我要給你燒菜吃。」

黃家旺指著擇干、洗凈的菜,撓撓頭道:「我弄好了呢,只等著你給我掌勺呢。」

「啊!」何元元尖叫一聲,立時惱火道:「誰要你多事啊!干嘛把絲瓜切成片啊……我不是說了要蒸絲瓜圓子嗎?」

黃家旺低頭沉思,他表示真的沒有聽到媳婦兒說過,而且這絲瓜還是剛才他從菜園子摘的。

何元元狠狠瞪他一眼。

黃家旺滿臉無辜:「……」

何曾氏含笑看著兩個小夫妻打鬧,見小閨女霸道不講理,就出言道:「好了好了,別為了幾根絲瓜吵架,想吃就再去菜園子里摘,咱們家多得是呢。至於這切了片的,等會兒我拿幾個雞蛋一塊兒燒湯喝罷。」

「還是我娘最懂我。」何元元笑嘻嘻地窩進何曾氏懷里,還沖黃家旺露出個狡黠的笑容。

黃家旺看著媳婦,嘿嘿的跟著笑,新婚燕爾,入眼入心全是自己嬌俏的小媳婦,無論何元元如何的不講道理,他都甘願受著。

「你別老是欺負家旺老實。」何曾氏少不得要敲打一下自己的小閨女。

「他老實?」何元元立刻道:「才沒有呢!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愛欺負我。我……」

閨房密事,還是說不出口。

何曾氏點點她的頭,笑道:「反正娘只瞧見你欺負家旺了,你也給我收斂些。」

何元元紅著臉,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今兒何元元嘴上沒占到便宜,到了夜間時,何元元又被黃家旺拉著行了一場夫妻敦倫之事,在這樣的黃家旺面前,白日的威風她再也抖不起來。

這廂,何元元回來逗得何曾氏開朗不少。大良鎮上,何生他們是卯時初就准時啟程了,太陽剛剛冒出頭時商隊就整裝待發,商隊一行約莫有六十來個人,大多數是身強力壯的男子,另幾個年紀大些的,估計是有閱歷的行家。

光是裝貨的馬車就有二十幾輛,車廂是特意為運送貨物打制的,行駛牢靠,可裝載貨物的空間也十分寬敞。

何生跟著許淮的叔父同坐一車。

車軲轆吱呀吱呀的發出聲響,緩慢地朝著官道往前行駛。

何大栓坐在牛車上,張惜花抱著兒子榆哥,三人盯著商隊走遠了,何大栓突然紅了眼眶。

榆哥突然使起小性子,吵著鬧著要爹爹。張惜花抱著他哄了幾句,對公公說:「爹,阿生如今已經看不到我們了,我們還是早些家去罷。」

臨別前,何生與張惜花並沒有時間再多說什么話兒,該說的話,想說的,早已經在私底下道盡了。她抬頭看他一眼,他回她一個眸光,只瞬間,不需言語,夫妻倆就如訴了一番衷腸。

「罷了,咱們回去罷。」何大栓囫圇摸了一把臉,揚起手中的鞭子甩向黑牛,叮囑道:「你抱穩了榆哥,自己也坐穩不要顛簸著。」

黑牛早等不耐煩了,沒等何大栓的鞭子落下來,它就抬起前蹄仰著頭往回走。這牛一直是由何大栓照顧,彼此間十分默契,何大栓也不太舍得打它。

牛車拉著張惜花一行,從與何生一行相反的方向行走著,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