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未曾明朗的局勢(1 / 2)

天際微亮之時,大將軍府內的私密會談接近尾聲。

滿身酒氣的魏安平拍著肩膀送別裴雲蒼,依依不舍般摟緊他的脖子,吐出的話語卻是含混的威脅。

「念在多年出生入死的情誼,我允你此次平安出入將軍府,趁著日頭未出,盡早離了洛陽回邊郡罷。裴寂啊,人要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強求不屬於你的東西。」

裴雲蒼的眉眼染著寒冷的晨霧。斜而密的睫毛壓著冷夜的星。

他反手捏住魏安平的手腕,低聲道:「如何不該屬於孤?如今坐在廟堂之上的,比起孤又好在哪里?若論正統,他……」

魏安平勃然變­色­:「裴寂!」

裴雲蒼閉了閉眼。

「老子不清楚你現在做到了哪一步。」魏安平掙脫手掌,拳頭重重杵向對方胸口,「縱使你在洛陽城下挖了密道,買了幾個毫無氣節的謀臣武將……不,哪怕你能將聞闕招攬過來,也沒用。裴寂,大熹如今才太平幾年?老子當年走投無路當了兵,僥幸沒死,才活成現在這模樣,可你難道不知道打起仗來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百姓要淪為流民?你現在爭什么爭,滾回去當你的燕平王!」

「若再讓我看見你,休怪刀劍無眼,律法無情!」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

裴雲蒼並未堅持,離開時只拋下一句話。

「安平兄如今鎮守洛陽,不得奔赴邊關,亦無法返鄉探望長安故人……安平兄依舊忠心耿耿,真是好肚量。」

氣得魏安平一拳錘塌側門大將軍魏安平祖籍長安,小時候么,聽說家里窮得很。他爹認得幾個字,便在長安支攤子給人寫信,賺錢養家糊口。結果不知怎的得罪治所小吏,抓牢里關了幾個月,出來就病死了。魏安平要奉養老娘,便憑著一身力氣進你外祖母家做護院。」姜榮昌捧著茶,神­色­略顯不屑,「他倒是有眼光,看上了你娘,可惜認不清自己身份,沒多久就讓孟家攆了出去。那時候清河一帶逆賊叛亂,郡國征兵,魏安平恰好沒了親娘,為著領那點兒銀錢,應征做了個套馬的小兵……誰知道他運氣好,打了幾回仗,在主帥面前露了臉,一路提攜,後來又屢立戰功……」

清遠侯顯然對這威名赫赫的魏安平有意見,語調的酸苦都要溢出來他就是好命!比他能打的也不少!可你猜怎么著,西平逆水之戰,他隨手撈了個快死的小子,沒成想這小子是偷偷混進大軍的裴寂!裴寂你知道么?就是如今的燕平王……」

姜榮昌說著說著,逐漸氣憤起來,一碗茶放涼了都沒動。

姜晏坐在他對面,靜靜坐著舀粥喝。

大早上的,她難得主動來了北院,拜見父親母親。姜榮昌頗感意外,也不管女兒「想和爹爹一起用早點」的理由多么詭異,樂呵呵地擺了飯,對姜晏有問必答。

侯夫人孟柳全程擺著溫婉的微笑,端坐一旁,活似沒有感情的假人。

「且說這燕平王。」姜榮昌搖頭晃腦,嘖嘖稱奇,「大熹如今只剩叄位異姓王,燕平王裴寂算是個中翹楚。他爹以前就挺有能耐的,聖上未登基時,朝堂亂得很,許多人都以為他爹會篡位……雖然最後也沒做什么,但還是招致猜忌,一家子都給發配燕郡了。他爹也懂事,在燕郡整日吃喝玩樂­干­荒唐事,養了個兒子裴寂也不肯好好地教。這裴寂呢,偏生長著反骨,就愛舞槍弄­棒­,讀兵書學政論,年紀輕輕逃離燕郡,隱姓埋名混進軍營跟著一幫泥腿子打仗……這便有了西平之戰的事。魏安平無意救下瀕死的裴寂,兩人結為義兄弟,打下許多功績……再後來,邊關韃虜入侵,國難當頭,裴寂與魏安平拼死守住了城,名揚大熹。」

時勢造英雄。

年少離家的裴寂,終究靠著一身膽氣與謀略,掙得護國之功。天子為安撫將士,彰顯仁德胸懷,封裴寂為燕平王,鎮守安順國。

而魏安平,也在長年累月的風霜刀劍之中,爬到了大將軍的位置。

可安順國地方貧瘠,周圍便是燕郡。

魏大將軍也被召回洛陽,明面兒坐鎮將軍府,卻連出城的自由都沒有。

天子多疑,善猜忌。

他怕燕平王造反,一如忌憚曾經的裴父。

他也怕魏安平擁兵自重,成為新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