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表與里(1 / 2)

惡錢。

一個聽起來耳熟,實際從未親自接觸過的東西。

姜晏身為侯門之女,雖比不得王公貴胄,卻也享慣了綾羅綢緞玉石珍奇。她瞧上了什么東西,吩咐仆役買來便是,不用擔憂錢財不足,也不必精打細算每銖錢該用到哪個地方。

說真的,姜晏甚至快要不記得最基本的五銖錢長什么模樣,刻怎樣的紋路標記了。

她鮮少摸真錢,更不可能有機會見識惡錢。

但這個時期的大熹,的確存在著難以處理的惡錢問題。鑄幣之事由水衡都尉黃宸主管,惡錢流通於市難以杜絕,致使黃宸每日擔憂輾轉如履薄冰,身在其職難防揣測譏謗,因而格外謹慎,一大家子吃穿用度都節省到清苦的地步。

當然,這種清苦節儉的作風,也受了先師宿永豐的影響。

黃宸是不可能造惡錢的。市面流通的惡錢有優有劣,粗劣的惡錢制式材質都不對,除了極個別偏遠地區,基本無法使用。流通廣泛且危害極大的惡錢,樣式細節幾乎與真正的銅錢毫無差別,只是分量要輕些。這種惡錢屢禁不止難堵難查,誰都知道背後主使者肯定是難啃的大人物——可姜晏真沒想到會是自己的親爹。

畢竟這個爹,雖於私德有虧,大事上總愛講些正論。外邊遇見可憐百姓,尚能和和氣氣詢問幾句,施以絹帛錢財。

一如太子——太子平庸懦弱,常常因無法狠心做決斷而陷入兩難境地。一如鄭春海——就算不夠清正廉潔,也日日勞碌心懷天下民生。

但,就是這樣的叄個人,叄個不算好也不算太壞的人……

在季桓口中,顯露出了更冷酷貪婪的一面。

姜晏沒能快速回答季桓的質問。她的沉默被對方理解為不信任,因而季桓將人拽到欄桿前。石凳上堆放著一摞公文簡牘,翻開來,密密麻麻的字記錄的全是姜榮昌等人牟利犯罪的證據。

開設錢庄,真假混貸,欺榨百姓,害人性命。

她站得腿麻,後來便蹲下身子,一頁頁仔細翻閱。季桓垂眸望去,只見姜晏平靜姣好的側臉。

干干凈凈的,乖巧簡單的。

可姜晏其實一點都不乖巧簡單。

正如這朝堂之上,滿目輝煌掩蓋腐爛瘡痍。

季桓又想到父親在牢獄中的遺言。

「沒有誰是干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