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雙青伸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細瘦纖薄像極了春日里被薄霧浸過的榆葉。

女人吃了一驚，反手揮開靠近的手指，尖銳的指甲劃過對方手背，留下兩道清晰的印子。

「只是把脈而已。」對於手背上的痕跡，木雙青並不在意，「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他。」

瑩潤修長的指節搭在女人的手腕上，女人垂眼瞧著，目光卻一直落在她留下的指甲印上。

這人的手很好看，只是手背上遍布舊疤，還有幾道被繩索石棱劃出的傷痕，跟這些比起來，她留下的那些痕跡，反倒平平無奇。

「你並沒有什么大礙，只是餓得厲害了些。」木雙青想了想，竟從懷里摸出顆松子糖來，裹著油紙的松子糖還沒被人看清，就讓這群餓了不知多久的人咽了唾沫。

木雙青手剛伸過去，就被女人連忙接過咬著糖紙撕開糖衣然後塞進自己兒子嘴里。

她防備的看著身後覬覦的人，手上的發簪從始至終都緊緊攥著。

木雙青一時失聲，「有我在這里，他們不敢的。」

他說著就要再拿出一顆來，卻被女人阻止了，「可不能再給我們了，這兩天我看的多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這腸肚空空上，東西你自己留著吧。」

女人碰了碰唇，那上面似乎還殘存著一閃而過的甜味，被這一丁點甜蜜吸引，空盪的腸胃餓到絞痛。

她按按肚子，有些尷尬的理了理耳邊的頭發。

「剛才你說我跟你一位故人很像，是你家姐姐嗎？」

木雙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姐姐。」

「你是孤兒？」

木雙青看著她，「……算是吧。」

女人以為這話就這么結束了，可是好一會後，她聽到那人輕聲問，「一個女人會在什么樣的情況下離開自己的孩子？」

木雙青看著她懷里的病重的少年，「如果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會離開他嗎？」

「不會！」

女人回的斬釘截鐵。

「無論發生什么樣的事，我都不會離開我的孩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喉嚨太過用力，嘶啞黯然的聲音里透著哽咽，「我不會離開的，我不會再離開的。」

她看著自己雙眼緊閉的孩子，也不知這話是說給他聽得，還是說給自己。

木雙青低著頭呆愣了一會，他好似想了很多，又好似只是恍了一下神。

末了，他抬起頭對著女人笑了笑，只是那笑透著蒼白，「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才能讓母親離開自己的孩子。」

他啞著聲音，輕聲笑著，「就像我師父說的，雲鷹只有把雛鳥推出巢穴才能讓雛鳥學著長大。」

他樂呵呵的笑了一會，為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而欣喜，誰知對面的女人卻搖了搖頭。

木雙青笑不出來了。

「不是的，一個母親無論何時都不會放棄她摯愛的孩子，除非……」女人抿了抿嘴，輕柔的聲音剝開事物之下的一切美好，「只有對待厭惡的東西，人們才會想著逃離。」

她愛憐的看著自己懷里的兒子，「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他的，我愛他甚過生命。」

木雙青站了起來，他往後退了一步，像起的太快沒有站穩，又像驚慌失措下的踉蹌而行。

「我……」

「你……」

嗓音像被黏住無法發出完整音節，握著劍的手背無法克制青筋畢露，被指甲劃開的傷口緊綳綻開，那顫巍巍滲出的血珠，一如心臟生生撕裂般的模樣。

「玉樓！」

女人突然驚呼，剛還呼吸輕緩的少年，突然急促喘咳，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嚇壞了他的母親。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他一絲力氣。

「把他衣服敞開！」

木雙青連忙上前，掰開他的嘴巴看了一遍。

女人心焦，「玉樓怎么了！」

「被糖卡住了！」

木雙青舉著手掌對著白玉樓後背使勁一拍，半塊尚未融化的松子糖混著血絲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