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只想做個山間欺負師弟的粗野女子,為何要藏於九重宮闕。
安仙嬪聲聲質問著眼前人,她以為一切都已經按照她的設想在如約實行。
她應該是暢快,應該是笑,應該拍手叫好,可是那從眼底滲出的晶瑩砸落在手背時,卻透著一絲迷茫。
為什么會哭哪?
她問自己。
這應該是喜極而泣,她暗暗回答,只有高興至極,才會喜極而泣。
縛墨想告訴她,因為只有這皇城他才能確定絕對安全。
他還想說,他不確定外面有多少人盼望著他的毀滅。
可是安仙嬪說的是事實,就像他不到最後一刻,也根本不會發現,這個女人竟然不知何時就像這桃林一樣,在他最為陰暗漆黑的心底,擎天蔽日開出烈烈花朵。
「顰顰哭起來的樣子可真不怎么好看。」
縛墨沾著血的手指輕輕擦拭那些從眼底滲出晶瑩,淚水混著鮮血沿著手腕流了下去。
縛墨隱忍的咳嗽,從唇齒間溢出的血,就像落下的淚一樣透著艷麗的紅。
他笑,「我以為我作惡多端,大約會是會死無葬身之地,卻沒想到老天對我不薄,最後竟然會讓我死在顰顰手上。」
「可是我死可以,我的東陵卻還是要在的。」
縛墨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跡,他目光黑沉漸重,可是聲音這意外的輕柔,「反正你要的只是我死,不如讓我死之前再做點其他事如何。」
安仙嬪垂眸看著那些被自己親手捅出的傷口,這樣重得傷勢,縛墨根本無葯可醫。她根本不害怕縛墨拉著她一塊赴死,因為從她決定要做什么的時候,這條性命她就沒在意過。
「你說。」
「你恨我,但是東陵卻可以護住你。」他對她輕輕說,像是長輩對待晚輩,想要在彌留之際,將最好的東西,留給他最重要的人。
「只要東陵在,你就是東陵獨一無二的王後,身份尊崇無人敢欺。
你若是想就算是當個女帝怕是也沒關系的。若覺得無聊,也可以把孩子生下來,以後陪著他垂簾聽政也好用來打發時間……」
「我不會生下你的孩子。」安仙嬪開口打斷了縛墨的喋喋不休,「給我想要親手殺死的人生下子嗣,你是不是想太多。」
「也是。」縛墨笑著看了看安仙嬪,「顰顰這樣好,就算是沒有我,也是會有其他人來爭相搶奪的。庸俗男人總是重視子嗣傳承的,若是留下子嗣,怕是會多出許多是非……」
縛墨聲音溫柔,像是這皇城里絢爛開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灼灼桃花,他眷念萬千的輕輕碰了下安仙嬪的小腹。
「聶青桑。」他突然喊了聲聶青桑的名字。
聶青桑心里悶悶的不怎么暢快,他應了一聲,「在。」
「若我有屍體留下,可否麻煩你一件事。」
「說。」
「若我死了,可否將這腹中孩子與我葬在一處?」
聶青桑大概這輩子也沒有聽過這樣奇葩的請求。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很難嗎?」縛墨說,「原本我還想,用我東陵十二城池作為答謝……」
「我答應!」聶青桑應了一聲,「不過不是因為十二座城池。」
他看了看這個命不久矣的男人,「如果……我說如果,如果師姐真的會……那樣,我會的。」
縛墨看了聶青桑半響,對於這個人他並不熟,可既然是讓安仙嬪信任的人,「我也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