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重回合歡(1 / 2)

南柯再醒來時已在馬車中。

她枕在洙赫肩上,與清明一起蘇醒的便是腹中的痛楚。聽她嚶嚀出聲,小憩的伊勒德一下子睜開了眼。見伊勒德盯著自己,南柯慢慢從斷片兒的情況恢復了過來。月月天癸都要演一次這種戲碼,洙赫劈她手刀的手法倒是愈加嫻熟了。

「醒了?」洙赫嗓音有些許沙啞,大抵也是沒休息好,他轉向伊勒德,「勞煩將軍將那張小幾上的溫茶遞來。」

伊勒德應了一聲,那只瓷白的小壺不足他巴掌大,上面用金粉烙繪了百花,正咕嘟嘟滾著茶湯般清亮的一汪水。洙赫接過來後斟了一盞,遞到南柯­唇­邊:「化了兩顆暖宮丸,頭兩日用了會好受些。」

南柯皺著眉,只是她知這是應做之事,故也沒有鬧小­性­子,乖乖順順喝了一盞。熱流入了肺腑,溫暖之意盪漾開來,南柯吐納了一陣,痛意的確消減不少。這時她才抽出­精­神問伊勒德話:「將軍怎的在車上……莫非將軍同意與我回去了?」

伊勒德一見那張俏臉腦子里就忍不住想那一夜燭火下的荒唐。他低頭錯開南柯目光稱了聲「是」,又道:「只是日後,仍或許會下山……丈夫志在四方,終究是難舍家國。」

南柯擺了擺手:「都依將軍,我又不拘著你,將軍如何,自隨心­性­便可。」

尚不等伊勒德再應,這法器車架卻猛地一陣搖動,簾外御器的長澤低喝一聲:「敵襲,有十叄人,均為修士。」洙赫眉眼平淡,他將懷中南柯放到伊勒德膝上,一息之間已負劍離去。伊勒德只聽懷中女孩兒嘆了口氣:「長澤洙赫均為我徒,叫這么多人圍堵笑春山的兩個小輩,葯宗這玄門做的當真是半點臉皮都不要了。」

伊勒德不知答什么,但是明白此事許是因他而起,他道:「是我之過。」南柯沒再應他,只見他懷中女孩兒身上漾起淺淺一層紅粉的異光,而後便如水波漣漪一般層層盪開,那道波紋穿過他的身體,伊勒德察覺到一瞬而逝的灼熱。他知道這是所謂修行人用的「術」,只是南柯而今身體虧損,用這般的術當真不會有事嗎?

那紅波猛地一震,伊勒德只見這法器馬車忽然扭曲透明起來。他們端坐在原地,仰起頭卻可以見到車外洙赫與旁人的交戰。一只小手輕輕推開了他,伊勒德懷中的南柯忽然站了起來,她未著綉鞋,赤腳踩在毯子上,自她纖白的足下仿佛有一株幼苗在迎風而長,南柯瀲灧長裙無風而動,伊勒德看到她足踝處淡紅的刺青,那是一只玄鳥。

他猛地想起濮陽山一役,通敵親信之人漏了他半數布局,害得他同袍兄弟命喪吳郡賊子刀下,如若不是有人舍命相救將他藏進獵人深冬時藏身的暫住之地,想必他也會戰死濮陽。而那場冬雪里,他記得,深夜時鑽進來一個女子。火早已熄滅,渾沌里伊勒德瞧不清那女子眉眼,只記得他壓住她裙擺,說了聲「救我」。那女子衣裙芬芳,昏暗里他依稀瞧得見那只纖白足踝上刺下的滾燙玄鳥——近在咫尺、翩然欲飛。

竟然是她!

一陣兵戈琤鳴,伊勒德斂神­色­,便見一道瑩瑩紅光自那幼苗長成的大花中飛­射­而出,車外一聲悶響,洙赫的聲音遠遠傳來:「阿柯,不要逞強。」

南柯冷笑一聲:「玄門無恥,欺我笑春山上下年幼。我為掌教,行過舞樂大禮,豈能容此放肆!」她猛一抬頭,便見上空落下叄人,長刀直取她面門。只是那來人叄雙眼盯著她,南柯同他們極快地相視一笑,蒼白­唇­­色­漾出一抹詭異的濃艷紅­色­,一張俏臉若盛妝桃花,口里道了一聲:「戮殺。」

那叄人動作忽然一滯,掙扎片刻後竟然反身撲向同伴,扭斷了未曾防備之人的頸子。一陣慌亂,那叄人最終手刃了幾名同伴後揮刀自盡,余下四人倉皇而逃。人死術結,南柯原本紅潤明艷的臉­色­瞬間灰白蒼慘起來,伊勒德猛地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再坐下時馬車已經恢復原樣。

車簾子沒一會兒就給人掀開,極重的一聲,顯然帶了怒氣。洙赫身上血跡斑駁,只是氣息未亂,他盯著伊勒德懷中的南柯,見她嘴角慢慢淌下一線血水,洙赫喝道:「南柯!天癸之日不可用術,仔細寒蠱反噬,你就是這樣愛惜自己的么?」

南柯不看他眼睛,她慢慢把頭靠在伊勒德肩上,輕聲道:「你看,他好凶……你以後做人夫郎可不能跟他學啊……」伊勒德啞然,他抬起頭看洙赫,也不知該怎么應。他的確是頭一次見這種事,論行伍行兵他可,哄小嬌嬌他可不會——哄男人更不會。

好在洙赫不用他哄,南柯朝他一伸手,他就過來了。洙赫依舊是沉著一張臉,他將南柯的手死死攥在掌心里,南柯給了他一個濕漉漉的眼神:「阿赫,我疼……你哄哄我嘛。」又嬌又軟、又乖又盪。洙赫慢慢松開掌心,他抬起手輕輕擦過南柯嘴角血跡:「……阿柯不哭。我不生你氣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胡鬧了。好不好?」

南柯點點頭,她眼皮很沉,這次不用洙赫劈她,南柯已是力盡睡去。

這一覺南柯睡了五天,再睜開眼時天癸都給睡走了,起身時一身清爽,人已經回了笑春山。暖風習習,香銷金獸,南柯伸出手臂一撥簾子,便見長榻上歪著阿檀。聽聞響聲,阿檀朝這邊望過來,見是南柯自己爬起來了,阿檀叫住了她。

見年輕人朝自己走過來,南柯用眼神示意想喝茶。阿檀替她端來,才坐到床邊用手背試了試她面頰,言語關切:「老師好些了嗎?你回來時在洙赫師弟懷里面­色­極差,把我們都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