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道尊歸門(2 / 2)

寒蠱此番異動實屬古怪,饒是他深入南柯經脈也不曾探出原因。

長湮像幼時一般輕輕拍著南柯的背,神識卻掠過她眉間靈台,只是此間也無異常。莫非是……似是憶起什么,道尊輕輕嘆了口氣,待懷中徒兒重新安睡,長湮將南柯放回榻上,猶豫片刻後又摸出一塊玉佩墊在了南柯枕下。那玉佩甫一沾南柯氣息便散發出了幽幽熒光,連帶沉睡中的南柯眉心也出現了她那朵本命大花小小的花紋。長湮道尊「嘖」了一聲,他望望東六郡,真是不想和九岳仙宗那群老不死的再打交道了。

道尊緊了緊南柯被角,起身出去了。臨出洞府前他回頭深深望了一眼,只見那玉佩自瑩瑩白光中從南柯身下催出了一朵朦朧虛幻的紅蓮。

出了門,一只紙鶴落在道尊手上。展開一看乃是幼頤所書,上面說那叄個倒霉玩意兒師兄已經徹底都醒了,隔壁朝露峰的師叔還過來看了看,帶來幾瓶子丹葯不說還把薩塔爾從朝露峰拎回來了。現在可謂是合歡宗主峰掌教嫡脈除了杳無音信的樓心月外其他人都整整齊齊。

回了南柯的院子,阿檀與長澤都不在了。長湮道尊在門襟子處立住,里面的竹床上正卧著洙赫。這叄人里他被反噬傷得最重,卻醒得最早,可見是這孩子道心不穩。長湮按了按眉心,洙赫這孩子是他替南柯的徒弟里天資最好的,­性­子靈敏柔和,只是心思沉些。心思沉的人其實不大適合修情愛之道,一旦誤入心魔,十匹騾子都拉不回來。

洙赫自醒了之後就沒睡過,只是方才朝露峰的師叔來看他們的傷勢,放走了長澤和阿檀,唯獨讓他別亂動,好好將養幾日。也不知阿柯怎么樣了……洙赫回目光,卻瞥見鴉青大袖,他匆忙下榻行禮,卻被長湮道尊一個抬手柔柔托住了。

「你身上有傷,不必拘禮。」

長湮道尊笑了笑,原本托人的那只手食指略微一勾,不遠處案上的一盤殘棋便飛了過來,橫在二人之間:「赫兒可有心思一弈?」

洙赫看著面前棋盒里的白子,怔愣片刻才答:「……請尊上賜教,只是弟子心中雜亂,恐非對弈之時。」

道尊搖搖頭,他踱了幾步坐在洙赫面前,指間已夾了一枚黑子:「正是因為你心中雜亂,所以才要下棋。棋隨心動、心隨意動,你這心猿能不能馴服意馬,就看你博弈之時能否扯住雜亂的心緒。」

「是,弟子領命。只是阿柯她……」

「阿赫,」道尊打斷他,殘局上落下新子,長湮口吻輕柔,言語卻直白,「你中意柯兒、你歡喜她,對么?」

洙赫不語,他隨下一子,恭敬答道:「還請尊上教導。」見他正襟危坐,長湮道尊倒是笑了笑:「你不必緊張。合歡宗門修的是合歡大道,男歡女愛再尋常不過。知好­色­而慕少艾,柯兒容­色­傾城,你又侍奉柯兒床榻,你歡喜她,這是理所應當。我並不是責怪你。」

「只是赫兒,你要明白一件事,」長湮指間棋子壓在洙赫面前,「你愛慕阿柯,但是阿柯對你並非是純粹的男女之情——不僅是你,她待長澤、檀兒都是一樣的。不過這並不代表你們不重要,恰恰相反,如果你將你與阿柯的感情局限於男女之情,那實在是太褻瀆這份情誼了。」

見洙赫怔愣,長湮道尊便知自己切中了洙赫心中疑惑,他放下棋子籠了手,又教導他:「你之於阿柯,當是如父如兄、如夫如友,如此,方可長久。情愛之事,切莫鑽了死路,否則於你修行有害,更會壞你的道心。」

洙赫抬眼,他少見地露出猶豫之­色­,半晌問道:「可是阿柯失蹤那兩年……弟子始終掛心。」

長湮道尊唔了一聲:「我知你們都在意這件事。當年我帶阿柯下山,就是替她選一個初次雙修之人……並非是你們不好,只是事關阿柯元­阴­修行,我須得挑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洙赫本想問,既然合歡宗無謂師徒名分,那這人選為何不是尊上?這是這問題實在是過於以下犯上且失禮節,他不敢問。長湮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你想問什么我省得。」洙赫霎時少見的面頰紅了一片,道尊合上棋盒,施施然答道:「世間之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與你們和柯兒不同,本座與阿柯之間跨著一道鴻溝。如若我以輩分壓她、以學識惑她、以容­色­誘她,縱得一晌歡愉卻也並非長久之計。赫兒,你可明白?」

洙赫低頭,口中道:「弟子明白。」

哎,這才是乖孩子嘛。道尊笑眯眯看著自己給柯兒選的好蘿卜,一時興起:「不過那元­阴­人選透給你也無妨,」見洙赫眼睛一下子亮起來,道尊問道,「東六郡玄門仙宗以何為尊?」

洙赫眨眨眼答道:「九岳仙宗。」

長湮露出個笑來:「不錯。那人就是九岳仙宗的天之驕子,他們玄門正派所推崇的那位道子。我再問你,九岳仙宗修的什么道?」

洙赫啞然,半晌才回:「太上……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