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范閑議定後,張正倫不做停留,上了馬車前往秦府。
站在秦府門口那兩尊銅人中間,張正倫捏了捏拳頭,想起了自己戛然而止的前途、想起了自己在樞密院受到的欺壓與奚落、想起了慘死萬朝谷的獨子,他上前重重地叩響了秦府大門。
不多時,老仆恭叔打開側門,將張正倫帶了進去。
一路穿行,張正倫很快便到了秦老爺子專屬的小院內。
秦老爺子一身老農裝扮,赤腳坐在田壟邊,秦恆一臉疲憊,侍立一旁。
「老東西,你還真敢來?!」
見到張正倫,秦恆氣不打一處來,揚手就是一巴掌要扇上去。
就是因為這老東西,自己白日深埋在樞密院的書案上,晚上還得星夜布置針對范閑的防線,差點生生猝死。
出乎秦恆意料的是,張正倫這次既未閃躲,又沒有求饒。
只見張正倫挺直了胸膛,冷冷望著秦恆:「秦參贊,本官堂堂三品樞密使,你一個四品參贊以下犯上,莫不是要本官在陛下那里參你一本?」
秦恆一愣,揚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咳。」
秦老爺子輕咳一聲,將秦恆喚了回來,似笑非笑地看向張正倫:「范閑給你的底氣?」
張正倫不理睬老爺子的問話,深深下拜:「下官是為告病假而來,請大人准許。」
說著,張正倫將一份告假文書自袖間取出,遞向了秦老爺子。
「啪!」
秦恆一巴掌將文書扇在了地上,抬腳在文書上踩了一腳。
只聽他冷笑道:「張大人,樞密院缺不了你,還是回去乖乖批閱文書吧。」
說話間,秦恆一臉的譏誚,高高在上般俯瞰著張正倫。
平日里,他對張正倫還算客氣,可此人一來偏向范閑,二來想要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父子對著干,秦恆豈能有好臉色給他?
張正倫卻也不惱,彎腰撿起文書,拍拍上邊的泥土重新放進袖中。
「那下官這就回去了,只是若是因為下官病重導致批閱文書時出了紕漏,下官老夫老妻二人死不足惜,樞密一家遭逢大禍卻實非下官之過。」
張正倫將從胥吏那里學來的滾刀肉樣子展現了個十足。
一句話說完,他也不做停留,轉身便要離去。
「張大人留步。」
秦老爺子開了口。
張正倫轉身,正對上秦老爺子冷冷的目光,他夷然不懼,坦然與其對視。
足足上百息後,秦老爺子收斂了眼眸,輕笑道:「我准了,張大人好好休息吧。」
說著,秦老爺子伸出了手。
張正倫會意,將告假文書遞過去,一身清爽地出了門。
「呸!」
秦恆朝著張正倫已經走遠的背影啐了一口,不忿地看向秦老爺子:「父親,這老倌著實可惡,當年若非我們,他怎能坐上樞密副使的肥差,轉過頭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了?」
「不,不是張正倫,」秦老爺子搖搖頭,翻看著張正倫的告假文書幽幽道:「是老夫小覷了范閑這個晚輩……」
……
秦家父子交談之際,張正倫已經出了秦府。
上了馬車,他沉聲吩咐道:「去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