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走出皇宮的時候,朝會已經散去多時。
然而宮門外,除了范家的馬車,還有輛印著「林」字的華貴馬車停在一旁。
范閑下意識地看過去,那輛馬車的門簾被掀開一半,坐在其中的林若甫朝他招了招手。
范閑很是順從地吩咐范府馬夫駕車跟著,而後鑽上了林若甫的馬車。
「和陛下都說什么了?」林若甫看著坐在對面的范閑,開口問道。
范閑想了想,將在御書房的談話和盤托出。
林若甫細細聽完,看向范閑:「有了這場朝會,秦家在軍方的地位便沒那么高了。」
「這是小婿……還有張家父子、萬朝谷將士用命換來的。」
范閑神色平淡地回答著,臉上並無取得勝利的驕矜之色。
林若甫撫著胡須點點頭,繼續問道:「下一步,你預備怎么做?」
「小婿還未想好。」范閑恭敬回答。
林若甫撫須的手頓了頓,狀若無意地道:「沒想好,那便好好想,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
「唏律律——」
一陣高亢的駿馬嘶鳴聲,打斷了林若甫的話。
隨著這嘶鳴聲響起的,是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范閑面色驟變,周身真氣騰涌,拽住林若甫的一條胳膊,撞破馬車壁沖了出去。
「砰!」
便在范閑與林若甫沖出馬車的一瞬間,街道上出現震耳欲聾的炸響。
落在街角的范閑顧不得須發凌亂的林若甫,轉頭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一輛裝著滿滿兩大桶糞便的貨車倒在了范府馬車邊上,濺起的糞水潑了范府馬車一身,車夫更是渾身被澆了個透!
若非范閑方才是在前邊的林府馬車內,哪怕反應再及時,也會被潑上糞水。
「嘔——」
劇烈的糞水臭味襲來,讓林若甫捂著口鼻干嘔起來。
范閑運轉真氣,帶岳父三兩步走到了上風口,後者臉色才變得好了些。
「究竟是何人,用這等下作手段來惡心你?」
林若甫宦海沉浮多年,一眼便看出此事並非意外,疑惑地看著范閑。
范閑面色冷然,抬頭掃了一圈,與不遠處酒樓上一雙毫不掩飾的眼睛對上。
秦恆!
站在酒樓窗口,面帶譏誚看著這邊的,正是春風得意的秦恆。
朝會上,慶帝對一干官員進行處罰。
唯有秦恆,被慶帝明降暗升,抬到了京都代守備的位子上。
雖說此舉是為了削弱秦家在樞密院的影響力,但對於秦恆本人而言,卻是穩賺不賠的結果。
見到范閑的視線看了過來,他高高舉起手中酒杯,將杯中酒自窗口傾灑而下,狀若祭奠。
「狂妄!」
林若甫也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拂袖冷哼。
只是氣歸氣,他卻拿秦恆沒有什么辦法。
先不說文官武將分屬不同的體系,單單是慶帝這些年來對他這個宰相的打壓,便已經讓他做事不如以往那么自如。
慶帝現今還是用秦家的時候,剛剛升了秦恆的職權,他因為這等捕風捉影的小事遞折子參奏,是半點效果也起不到。
范閑嘴角卻泛起冷冷的笑容:「這下,陛下也不能怪我死纏爛打不知進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