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底子里子已沒了。
玉伶用余光瞥到了那鏡子里正在臉紅的自己。
簡直像是把一整盒的深­色­胭脂全都一股腦地抹在了臉上,不分顴骨與頰面。
現在倒是不用擔心化沒化妝了。
反正她都出丑出到家,化妝看起來是要臉的,眼下還不如不要呢。
陳一乘在此時松開了玉伶的手。
她慌慌張張地把手背到了背後,交著迭著,擰著扭著。
見陳一乘取了一條毛巾,應是打了要幫她揩拭的主意。
好在他沒像方才那樣直接挑明她的躑躅與別扭。
但也算是一一放,實際是時時刻刻都在緊逼著,把她拿捏到無處可逃。
那茶水灑在了腰腹處,玉伶不願意陳一乘再觸碰她,更是自覺承受不起他的照顧與自然而然的親密,著急喚道:「軍,軍座——」
「我自己來罷,真真給您添了好多麻煩,玉伶,玉伶……」
「燙到了嗎?」
他這一句短到像是客套的關懷問詢把玉伶的話全都哽在了喉嚨處。
只搖了搖頭。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去注意這種事情,現下水浸的布料只在她腰際留了冷涼的觸感。
玉伶直愣愣地看著陳一乘用手隔著毛巾擦拭的溫柔動作。
並沒有任何逾矩,仿佛方才他拉她到這盥洗室已經是他今天最出格的事情了。
他的高大身軀正背著光,投下的­阴­影好似那並不存在的擁抱一樣完完全全攏住了她。
本就像是因黑在夜里而慌亂的心就更是愈發逃不出他畫的框界了。
「還是回去換一條罷,出門吹了風容易著涼,姑娘家的小腹可不能受寒。」
陳一乘一說起回家的話題便讓玉伶松了一口氣,沒把他剩余的話聽進去。
可是下一秒又重新把她的心給掬了起來。
「我送你回去,換好了再過來,讓戲院那邊遲些搭台子。」
他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陳一乘的柔情總是做得這般讓她動容萬分,可他匿在溫柔里的強勢也是他一貫的作風。
橫豎怎么都由不得她做主。
玉伶不喜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也不明白為何她在陳一乘面前總是會落入如此狼狽的境地。
於是再次喚道:「軍座……」
「今日是否只是要玉伶作陪……同您看戲聽曲?」
她說罷的同時,陳一乘也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把那條毛巾隨意扔在了洗手台上。
玉伶敏銳地於陳一乘的停頓里察覺到了他的一分凌厲。
只是她沒敢抬頭回應他的目光。
果然——
「作陪?」
「難不成你今日還想陪著我做些旁的什么?」
她剛才聽到的那聲「乖乖」仿若夢境與謬妄,他本就不會再這樣叫她。
聲氣也應是像現在這樣疏漠與冷離,會把這種隱晦曖昧卻又刺人傷人的問題拋回給她。
­婊­子還能陪著一個男人做甚?
可玉伶早就不把自己看作那賣身的娼­妇­,陳一乘也從未那樣看待過她。
如此,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但陳一乘今日卻似有足夠的耐心同她迂回。
她不說話,他也跟著默聲。
好在這時的玉伶聽見包廂外的跑堂高喊一聲,隔著兩層門都聽見他在問客是否要添茶添水。
當真是救星降世。
玉伶直接繞過陳一乘,想走出去應付那跑堂,結束這她起了頭卻又沒有結論的尷尬對話。
可她才剛走出一步,陳一乘便把她一把拉了回來。
單手攬住她的腰,把她直直提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按在了洗手台面上。
他的手用力鉗住了她的下頜,抬高的同時俯身,貼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