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發芽(1 / 2)

玉伶並非不知好歹。

與之相對的,她就是明白謝沛在縱容她的宣泄,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把她所有的情緒全都傾注給他,不論真相,不論謝沛如何作想。

在他的右肩上,腹部處,在她的掙扎踢蹬後,玉伶見那新換好的­干­凈白紗布上又有了隱約的滲紅,甚是醒目。

卻毫無歉疚。

她的雙手仍被謝沛箍在她的頭頂,沒法擦去的眼淚沿著淚痕尚還掛在頰邊。

已經冷靜下來的她不再表露她對所有事情的恨意與不甘,僅剩了她的迷惘與淪落。

玉伶堅信她此時看清的謝沛面上的表情是他的動容與不忍,是他掩飾不了的對她的憐惜。

於是她問道:

「大姐到底在哪里?」

「她可有難處我能見她么?」

方才哭得很了,玉伶連連發問的急切里帶著發顫的乞音,甚至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可憐是可憐了。

但謝沛會喜歡的。

他一邊用手整理著她耳邊被眼淚沾濕的頭發,一邊用­唇­吻著她那潮潤的眼角,溫聲回道:「她現在大抵還在珠港,等尾崎的事情結束後,肯定會回來看你的。」

這也許是謝沛溫柔到了最極致的時刻,願意照她所想要的東西來圓那么一句話。

但玉伶卻沒有心思享受。

謝沛無需哄騙她,她與他沒有像是她和江雍之間的交易關系,更是他玩膩了就可以隨便扔的一個破爛玩意兒。

於此,玉伶有自知之明。

不過……

什么叫「肯定會回來看她的」?

她無法忍受謝沛把她和甄詩紈的關系抹得如此輕描淡寫。

即使玉伶知道謝沛無需在乎她任何的事情,甚至就沒必要同她說這些於他而言根本沒用的東西。

他在憐憫她也好,憐惜她也罷。

可她不在乎。

玉伶不相信她只會是大姐偶爾才來看看的小可憐,她和甄詩紈之間不是那種疏遠到可有可無的關系。

好像……

只有她是這樣想的。

沒了甄詩紈,她甄玉伶活不到今天。

乃至她根本不會姓甄。

她只會瑟縮在那個臘月的某個雪天里,然後死得悄無聲息。

而大姐……

她是甄家的二小姐,留洋回來的女學生,甚至就連在派樂門,她也可以冷臉面對所有男人,叫那些不要臉的嫖客倒貼著去哄她的開心。

與她甄玉伶不同。

不,簡直是天差地別。

所以……

當然可以不要她。

那為何要讓江雍來騙她,為何要讓她跟著江雍做盡了那些騙來騙去的齷齪事?

即使做妓,直截了當地陪男人上床也比騙人騙心的好啊是這個道理嗎?

玉伶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想要與之對峙的心情強烈無比,一團邪乎的火把她燒得近乎理智全無。

卻找不到那個放火的人。

乃至有那么一瞬間……

她想報復所有讓她忍耐與煎熬的人。

誰都不想放過。

「囡囡,不要想了。」許是見玉伶愣愣怔怔的,眼睛沒神,心思也不在,謝沛在溫聲哄她,「我下洋帶回來一套首飾,明天叫人送過來,你戴了試試,不喜歡就……」

玉伶頭一回打斷謝沛說話:

「青鶯。」

「是青鶯同我說的,她說是沛爺您殺了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