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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

馬車載著岑三娘停在一間酒樓外。她下車戴了帷帽遮住了面容,吩咐侍衛們在外等候,領著阿秋和夏初進了酒樓。

報了姓氏,酒樓掌櫃的親自前來招呼,領著岑三娘主仆三人上了樓。推開雅間的門,做了個請字。

岑三娘主仆走了進去。雅間寬敞,中間以雕花月洞門隔開。門口站著一名小廝。里間榻上站起一人,身著朱­色­綢緞長袍,面帶笑容,舉手一揖:「杜少夫人!」

「你倆在此候著。」岑三娘取下帷帽,吩咐二婢侯在月洞門旁,笑吟吟的走了過去,欠身還了禮,「鄒公子。」

里面擺了兩張榻,兩人分兩端坐了。彼此同時打量起對方來。

岑三娘頭一回正面看清了鄒雄傑的長相。

正如那幅肖相所畫。單看鄒雄傑的五官,委實偏丑。臉瘦削,眉如立刀,極小的單眼皮。挺直的鼻梁如果拆開單看,不會丑。放在他臉上就有些突兀的感覺。額寬嘴闊,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協調。

岑三娘看清楚了,卻松了口氣。鄒雄傑的相貌並沒有讓她一見就難受。他的小眼睛特別亮,一雙瞳仁閃動著水銀般的光澤。笑著的時候,眼睛眯的更小,不出的五官都被笑容淹沒了。看著他的笑容,岑三娘只想起了晴朗二字。

鄒雄傑也好奇的打量著她。父親提起岑三娘只說了兩字:­奸­商!鄒家行商,父親能贈她­奸­商二字,實是贊賞有加。

他萬沒想到岑三娘這么小,嬌小玲瓏的身材,秀美如畫的面容。笑容像春水盪起的漣漪,淺淺的,絲毫不見半點心機。

­奸­商?父親這評語擱杜少夫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合適啊。

案幾上有茶,尚未上菜。鄒雄傑端起茶盞淺啜著。

岑三娘搶先開了口:「鄒家路見不平,見義勇為,妾身感激不盡!」

謝的是鄒家尋來的數十名認得崔孟冬的美姬,與十來名在公堂外幫腔的閑漢。一日之內,在鄒家的努力下,長安城上下都會遍傳崔家硬要強逼杜國公府的姑娘捧靈結­阴­婚的失德之舉。

岑三娘覺得,後世的輿論造勢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因為古人太愛面子。

杜家在外人看來緊閉大門沒有動靜。該做的事一件沒拉下。

岑三娘那日折了十八學士回府後,無事時就照著做出了一模一樣的一束牡丹。使人送到了鄒家。她相信,看到這束牡丹,鄒員外會想起當日他開水燙花,表示與崔家做對的壯舉。

皇後賜婚,鄒家就沒戲了。如今崔孟冬死了,杜家要退親,和崔家打官司。就看鄒員外怎么想了。此時站出來幫杜家是機會,也是豪賭。岑三娘覺得,鄒員外花了一萬兩銀子,沖這個,他也舍不得。再說,只是利用鄒家的人脈做宣傳,又沒讓鄒家人出面,鄒員外能亡羊補牢挽回損失,甚至得到優握的回報,他多半會答應的。

果然,鄒家同意了。

「路見不平……見義勇為……」鄒雄傑喃喃的重復著岑三娘的話,撲哧笑了起來。他放下茶盞,搖著頭笑得歡快之極。

這個杜少夫人哪,一開口果然有­奸­商的味道。

鄒家花錢找來美姬,雇了閑漢,商行幾千人齊齊將崔家逼人家姑娘結­阴­婚的事到處傳揚。結果在她嘴里,成了鄒家的義舉。

岑三娘臉皮厚,笑吟吟的望著他想,我就是不說你家是為了結親,怎么著吧?

一大早去衙門,此時已近午時,岑三娘餓了。心想,鄒雄傑不會弄兩塊餅就把自己打發了吧?

「聽說這間酒樓的大師傅最拿手的菜是魚膾。佐以西域美酒,無上的享受。午間就上道這主菜吧。不知鄒公子想推薦什么菜式?」岑三娘客氣的說道,眼微微眯著,輕搖著團扇。

鄒雄傑頓時看懂了。真想攀上杜家這門親,先得討好她這個長嫂。她餓了,就毫不客氣的點最貴的魚膾。吃定自己了。

老爹一萬兩銀子花了。杜家有請求也幫了。還吝嗇一桌名菜美酒?

「五兩!去把大師傅叫來,現做魚膾!再送瓶窖藏的正宗西域葡萄酒!讓掌櫃的安排,另配酒樓最有名的菜餚送來。」鄒雄傑笑??的吩咐道。

那名叫五兩的小廝應了去辦。不多時廚房就讓兩名侍女端了菜送上。

大師傅前來,行了禮,從旁邊水桶里掏出一條肥大的鯉魚,魚頭用布一裹,倒轉刀背麻利的敲暈。提起魚刷刷幾刀,魚鱗片片落入水桶之中。然後將魚往案幾上的盤中一擺,抽出一把薄刃菜刀來。

刀光閃過,一片片晶瑩的魚片如雪般落入兩邊搬好的青瓷冰盤中。大師傅拱手為禮,拾了東西離開。

侍女將魚膾分送至兩人案幾。魚膾卧在冰上,散發出絲絲沁涼之意。旁邊配有蒜、姜、橘、白梅、熟粟黃、粳米飯、鹽、醬八種料研磨而成的八和齏。­色­澤金黃,香氣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