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2 / 2)

杜燕婉坐在床頭給她擦汗:「嫂子,你就當吃壞了肚子。拉完了就好了。」

把孩子當便便……屋子里的人臉黑了一半。可誰敢反駁國公府姑­奶­­奶­的話。

族長夫人趕緊岔開話題:「方才皇上和皇後來過,不方便進府,召了太院院的醫正大人親自去給老夫人看病呢。有醫正大人在,老太太很快就好了!見著您生下重孫,什么病都沒有啦!」

岑三娘痛得難受,這些話根本聽不進去,滿屋子的人,她卻覺得異常孤單。她從來沒這樣想念過杜燕綏,眼角的淚不聽招呼的滑落。

「少夫人,時辰還早,您吃碗燕窩粥歇歇。」方媽媽勸道。

杜燕婉接過粥碗,拿著勺子喂她。岑三娘沒有胃口,還是一口口咽了下去。

「嫂嫂,我生孩子時也是一樣的。天底下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你定能順利的。」杜燕婉邊喂邊勸。

帝後來過,至少她生的時候府里會安全許多。岑三娘盡量往好的方向想。可架不住新一輪的疼痛襲來,她不知道這樣的疼痛還會持續多久,好像沙漏的口在這一刻被漿糊粘住了,時間過得異常緩慢。

她拼命的想找些事情分散對時間的注意,腦子里驀然又想起了初見杜燕綏的情景。她緩緩說給杜燕婉聽:「……打扮得像富家公子哥兒,唬得大堂嬸尊敬的待他。那會兒瞧著你哥真年輕啊。臉上掛著笑,一點都不冷。他說啊,他是小廝來著。大堂嬸一口茶就噴了出來,險些給嗆著。」

「他很能­干­。還會做飯。我從來沒做進過廚房。連打火石都用不來。我搶著去燒火,火鐮一下子刮破了皮……」

岑三娘想起躲在湖里沙洲上的日子。那會兒她真是不懂杜燕綏。只覺得他異常能­干­。什么事都會做。她也不曉得他為什么要救自己,還肯護著她一起逃離。

他好像待她特別好,又不是純粹的喜歡。

他什么時候起喜歡上她的?岑三娘想不起來。

那么她呢?她又是什么時候起喜歡上他的呢?好像和他在一起就特別安心,知道他會護著她,包容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撒嬌,也可以撒潑。不知不覺日子就這樣過來了。

「我想他了!燕婉,我想他了!」岑三娘忍不了那股抽搐的疼痛,大聲哭了起來,「我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會的不會的!嫂子你別亂想!」杜燕婉被她說得眼皮子直跳。

外間再次響起了岑知林的聲音:「哭什么?天塌下來,我還在呢!有那力氣哭,不如留著使勁。聽到了沒有?」

聲音透過窗欞傳來,岑三娘卟的笑了起來。

族長夫人哎喲一聲也跟著笑了:「舅少爺說的是!三娘都笑了!」

滿屋子人都捂著嘴忍笑。

杜燕婉樂得直打跌:「這么好的舅少爺,我真想把寶珠許給他!省得便宜了別人家!」

幾人一湊趣,就分散了岑三娘的注意力。

遙遠的真珠河畔,杜燕綏帶著親衛與探營的人正緊張的吹著羊皮胎。用繩子和長槍將鼓漲的羊皮胎綁成筏子准備渡河。

他騎在馬上,突然皺緊了眉,手指放在嘴里打了個呼哨。

親衛們猛然停了下來,抽出了長刀。

幾百人的隊伍在驟然間停了下來。

寒冷的河風吹過,四周安靜的讓人心慌。

「荊楚,不對勁。」杜燕綏緩緩說道。

一名親衛把耳朵緊緊貼在了地面,臉­色­一下子變了:「孫少爺,有蹄聲。」

杜燕綏看了看河邊為數不多的羊皮伐,長槍一擺:「探營的兄弟先走,親衛結陣拒敵!」

親衛們翻身上馬,結成了馬陣。

探營的士兵相互看了看,沒有人上羊皮伐,也上馬抽出了長刀:「杜將軍,我們不走!」

杜燕綏苦笑:「能走一個算一個。」

荊楚看著他道:「孫少爺,你走吧。有我們擋著,你至少能離開箭矢的范圍!」

杜燕綏望著前方漸起的煙塵,轉眼間變成一條黑線。再近了,一隊隊彪悍的騎兵出現在視線中。

被風吹得筆直的旌旗上綉著斗大的長林二字。杜燕綏眼瞳縮,都說馮忠入了賀魯的牙帳,他卻沒有在賀魯身邊看到他。原來是特意追著自己來了。

「長林軍!」荊楚吐出這三個字,卻笑了起來,「老對手了。沒想到要在這里死戰!」

杜燕綏寒聲說道:「咱們奔波百里,已是人困馬乏。他們有備而來。你看馬踏出的煙塵,他們一直守在附近,只等咱們進了這片河灘……我們從那峽谷沖出來,只能往南走。看起來,馮忠像是早知道我們會襲擊賀魯。算准了我們撤退的方向。」

「定是有人知曉您的計劃,通風報信。」荊楚一點就透。

甭管是否有人告密,眼下如何才能逃脫?

荊楚咬牙說道:「孫少爺,你先走。」

馮忠的目標是他。只要他留在這河岸邊,涌來的騎軍會像碾螞蟻一樣把所有人擊殺。杜燕綏不再猶豫,轉過身拍馬跑向河邊:「荊楚,惜命!探營的兄弟隨我渡河!」

「屬下明白!」荊楚握緊了手里的長槍,猙獰的大笑,「兄弟們,各自突圍保命吧!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了!」

他狠狠的用槍身抽向跨下戰馬,挺直了槍身,朝著前方奔來的馬隊沖了過去。

馬隊在平原作戰,一半威風靠的是馬匹的沖擊力。如果對方沖過來,自己站著不動,根本抵擋不住。

親衛們用力抽打著馬匹,馬奔跑起來,越跑越快,筆直的迎上了奔來的隊伍。

杜燕綏連飲幾大口烈酒,帶著為數不多的探營士兵攀著羊皮伐下了水。冰冷的河水激得他打了個寒戰。他一只手抓緊了皮胎上的繩子,一只手撥動著江水,努力的朝對岸劃去。

高原的深秋,落進水里,片刻就能凍僵四肢。等到夜晚來臨,巴掌大的雪夾著朔風吹來,沒有火堆烈酒取暖,和衣睡過去,也許第二天就再也起不來了。

求生的欲望激發出人的潛力。沒劃幾下,幾乎所有人的手都凍得僵了,仍機械的劃動著。

聽到身後傳來的蹄聲與廝殺聲,他沒有回頭。

突然,身邊傳來一聲慘叫。岸邊­射­來的箭穿過了一名探營的士兵的身體。河水泛起一股血紅,羊皮伐四周少了個人,在江中打了個旋。

一瞬間,杜燕綏看到岸邊站著的馬隊,一輪輪的箭矢嗡嗡的飛­射­而來。他深吸口氣,沉入了江中。

箭如急雨,無情的­射­殺著江水里伐子周圍的士兵,­射­穿了鼓漲的羊皮胎,發出嗤的一聲輕響。

慘叫聲,甚至有些士兵已凍得麻木,連慘叫聲都沒發出,就松了手,沉進了冰冷的河中。

得得的馬蹄聲清脆的響起,長林軍自動讓開一條道來。

穿著身獸皮甲衣的馮忠緩緩走到河邊,瞅著對岸踉蹌爬上岸的身影,猛的舉起弓,一箭狠狠­射­出。

杜燕綏翻過了身,看著那枝箭被河風吹著無力的墜進水里,放聲大笑:「師傅,你老了!」

聲音被河風一吹,隱隱約約的散了。聽不清楚他的話,馮忠卻聽到了他的笑聲。他拔轉馬頭喝道:「他沒有馬,跑不了多遠,追!」

騎兵跟在他身後迅速離開了河岸。

杜燕綏凍得嘴皮青紫,拿起腰間的酒囊狠狠灌下幾口,火辣的燒刀子嗆得他巨烈的咳嗽起來。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艱難的脫掉身上沉重的甲胄。這是祖父用過的明光鎧,此時卻成了累贅。

他一狠心抱起甲胄,將它們藏在了河灘石縫下。看了看四周,記住了地形,這下快速的離開。

昨晚又一通宵,抱歉這會兒才發,今天小侄女出院了,明天更新恢復正常亅亅夢亅島亅小說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