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1 / 2)

洛陽

「你做什么!」大概是樹枝劃傷了他的咽喉,滕王的聲音有些沙啞。

杜燕綏氣結:「留著­精­神吧!我救你一命,人情還你了。」

後背挨了一掌,杜燕綏一愣,滕王已借力從他背上躍起,輕松的跳了下來。一手撫著喉部,看他的眼神頗為惱怒。

大概是見杜燕綏太過驚奇,或者念著他終是一片好意。滕王轉過了身,負手望向瀑布低低的解釋了句:「不是毒。」

杜燕綏一巴掌拍自己腦門上。

「她想讓我死,不會用這種笨辦法。」

杜燕綏挑起了眉,抄著胳膊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上。

畢竟滕王是今上的皇叔,皇室宗親。滕王無過錯,武氏賜他毒酒反而落人口實。如果真想殺滕王向皇帝表忠心啥的。武氏會給滕王扣頂謀反啥的帽子。

「有句話是真的。皇上忌她,又想廢後了。」

滕王解釋了三句。杜燕綏心思一層層轉動,明白了:「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換成了她的人,皇上肯定會忌憚她。她怕你站到皇上那邊去?」

「嗯。」滕王應了聲,卻有些不耐煩,趕杜燕綏走,「你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沒等杜燕綏回答,滕王已走到了潭邊石台,看到台上那灘吐出來的穢物,心情更壞,轉身朝著來時的山路行走:「本王回宮了。回頭把先帝遺詔給我,咱倆就兩清了。」

「什么先帝遺詔?沒有的事。吩咐了我一句罷了。」杜燕綏一口否認。

滕王停住了腳步,轉過頭淡淡的笑了:「杜家仍欠本王的人情。」說完拂袖而去。

望著滕王的背景,杜燕綏嘆了口氣。這時他有點同情滕王。前一刻還得意替廢太子承乾出了口惡氣,歡喜自己可以坐山觀虎斗。後一刻就被逼著痛快飲下武氏賜的酒,向她表明自己對她言聽計從。棋局偏離了他設定的方向。驕傲的滕王心情極為不爽也是應該的。

事情發展到今天,該怨誰呢?

滕王原本只是對今上沒有好感。誰叫兩人中間又多出一個武媚。何況是滕王這種自負高傲的男人,哪里忍得了。順理成章的開始算計起皇帝來。

他不是滕王。三娘也不是武媚。別人家的煩惱,與他何­干­?先帝遺詔?他都想明白假死遁走了,他才不要再卷進這場風婆里。欠他人情就欠著唄,欠習慣就好了。杜燕綏想著想著就釋懷了。大步朝著別苑走去。

滕王回了寢殿,揮退了左右,疲憊不堪的躺在床上。

細碎的腳步聲慢慢的接近,在低垂的帳幔外停了下來。徐夫人溫和的聲音隨即響起:「王爺,飲碗燕窩潤潤喉吧。」

滕王咽口水都能感覺到疼痛,暗罵該死的杜燕綏,也不知道輕一點。道:「放桌上吧。」

他起了床,掀起帳幔走了出去,坐在桌旁慢條斯理的吃著香甜的燕窩。

「宮里頭的信送到了。皇上頭風發作疼痛難忍,胡公公正巧呈茶水過去,倒在了皇上身上。皇上大怒,事後又後悔。」徐夫人憂傷的稟道。

滕王哼了聲,把勺扔下,碰得瓷碗發出清脆的聲響:「他頭暈目眩不能識物,又忌憚武氏,知道胡公公是我的人,直接遷怒於他,連寬厚的名聲都不要了。」

徐夫人知他氣得狠了。溫言說道:「那劉公公……」

「武氏豐翼已豐,皇上打死胡公公,卻無可奈何的讓她的人當了總管。他已經離不得她了。皇上想和她斗,只能重新倚靠老臣。可惜老臣貶官的,致仕的,退隱的,散了個七七八八。朝中坐穩高位的大半是新提起來的官員,寒門又占了多數。處理政務的是皇後,新進的官員自然倒向皇後。皇上想和她斗,難哪。她賜的酒不是毒酒,不過是要我一個態度。我不喝怎么行?難不成我還能站到皇上那邊去?」滕王說著,又想起杜燕綏曾受先帝遺命殺武氏。杜燕綏一口否認有遺詔,明顯不想卷進去。他該怎么辦?等著武氏打敗皇帝,攥牢了權力,心情不好就來逗弄他,心情好就放過他?

滕王越想越怒,他完全可以扣著岑三娘和兩個孩子逼杜燕綏把遺詔給他。他卻狠不心。先帝遺命殺武氏,只有杜燕綏和他知道。一旦透出風聲。杜燕綏一家又站在風口浪尖上了。皇帝和武氏都不會放過他。

他憋著一口氣給承乾一個交待。將自己逼到進退兩難的地步。他曾經那樣愛媚娘,又那樣的恨她。到現在愛恨都沒了,只剩下忌憚與防備。他慢慢的又愛上了岑三娘。卻愛的太遲。她的人她的心都給了杜燕綏。給自己的只有感激。再算計她,她連對他溫和的笑上一笑都沒了。

他越想越灰心,眸子里的神采漸漸消散。心口傳來陣陣絞痛,他無力的說道:「去看看岑側妃,告訴她,不喝皇後賜的酒就是大不敬。直接送進庵里去。」

「是。」徐夫人拾了碗,徐徐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聽長史來說劉公公走了。杜燕綏和岑三娘這才拾好行裝去和滕王辭行。

才到殿外,聽到女子的哭聲。兩人停了下來。

徐夫人看到他們過來,低聲又勸岑六娘:「側妃娘娘回吧,王爺病了。」

岑六娘放聲大哭:「我只是不想死啊!我做錯了什么?我沒喝那酒,宮里的嬤嬤和女官也沒有勉強我。」

她哭著看到了岑三娘,哭聲停了,指著她兩眼放光:「哈!你們沒死!你們欺君!」

像是找到了理由和借口,岑六娘高興起來,高昂著頭沖里面叫道:「王爺!你休想送我去庵里!否則我就上奏折告訴皇上去!」

徐夫人像看個傻子似的看她。皇帝清清楚楚,征西軍的將領也清楚。遞折子皇帝只會留中不發。再不長心眼仍要提起,就當心激怒皇帝拖出去挨廷杖了。

「王爺病了,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了。這就告辭。」杜燕綏懶得搭理岑六娘,對徐夫人說完,拉著岑三娘就走。

岑六娘不­干­了,撲過去要拉岑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