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賀顧起了個大早,他忘性大,早把昨天說渾話要親瑜兒姐姐,結果慘遭拒絕的事兒,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當然也不會為此繼續惆悵。

賀小侯爺不記隔夜仇,更不記隔夜的堵,平白叫自己難受。

他滿腦袋都是今天要和長公主回宮,拜見帝後這件事,早早洗漱完畢,挑了那件最喜歡的寶藍色團雲紋、束腰窄袖錦袍,又挑了半天的發帶,試過了藍色又試了白色,連連問蘭宵和征野:「哪個好?」

蘭宵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今天一早就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此刻他問話,也呆愣愣的沒回答。

征野打了個哈欠,拍拍嘴道:「爺,不就是發帶么,都差不多啊。」

賀小侯爺十分倔強,梗著脖子道:「不行,必須得挑最好看的那條。」

征野:「……」

世子爺果然越來越矯情了。

賀顧比劃了半天,把整個院里的下人都問了一遍,最後終於老實的系上了那條藍色發帶,這才出門去。

車輦早已備好,長公主也已經等在馬車車廂里,見了賀顧,愣了愣,道:「你……」

賀顧鑽進馬車車廂,坐在她身邊,十分自然的一把拉過她的手,笑道:「怎么樣,姐姐,我這打扮,還算妥當吧?」

長公主道:「……甚好。」

賀顧正要笑著再同她說話,卻見車簾被征野掀開,他竟也十分自然的要往車廂里鑽,賀小侯爺當即眼一瞪道:「干啥呢你,下去下去,自己騎馬去。」

征野:「……」

征野爬了一半兒,又被趕了下來,旁邊人見他一臉呆愣,很有眼色的給他牽了匹馬,征野這才接過馬疆,跨上馬背。

車隊開始往皇宮前行,那遞馬疆給征野的人嘿嘿笑道:「小兄弟也太沒眼力見了,你家小侯爺眼下與長公主剛成婚,豈會還和往日一樣,讓你也坐馬車,杵在二位主子身邊礙事?你說你這不是討打么?」

「駙馬爺只是趕你下來,已是很寬宏大量啦!」

征野愁雲慘淡道:「我剛才也反應過來了,就是以前從來都和爺一起坐車,有點沒習慣過來。」

那人笑道:「以後便會習慣了!」

征野在馬上朝他一抱拳,笑道:「多謝這位大哥剛才替我解圍,不知如何稱呼?」

那漢子也抱拳笑道:「我原是陛下身邊的人,長公主殿下出降,陛下便從親衛中撥了一個小隊,叫我帶著,以後算做公主府府衛,護衛殿下與駙馬二人,出行隨侍,咱們二人以後,也算共為一主,我姓周,叫周羽飛,表字仙成。」

征野忙道:「原來是周大哥,我叫言征野,還不曾有字,大哥叫我征野便可,日後便要勞煩周大哥多照應了。」

周羽飛挑眉道:「哦?我倒是早就聽聞,駙馬爺有個一起長大,極為要好的親信,剛才猜到是小兄弟你,只是征野兄弟姓言,莫非是駙馬爺外祖家的那個言……?」

征野撓撓頭,笑道:「我家的確是言家的遠房親戚,只是已經快隔出五服了,當初也是運氣好,才被老將軍和老夫人挑來,給爺做伴的。」

周羽飛笑道:「那便更要親厚些了。」

二人交談,暫且不言,車里的賀顧試圖和長公主搭話,卻不知為何,今天的瑜兒姐姐似乎,對他態度冷了三分,他一路上拼命找話題,卻頻頻冷場,最後也只得訕訕閉了嘴。

許是要回門了,近鄉情更怯,瑜兒姐姐畢竟是新嫁娘,如今回門,緊張所致,話少了些也很正常。

便沒再多想。

還好西大街離皇宮很近,沒多久就到了宮門。

二人下車,宮門前早早等著一個皇後派來的接應小內官。

陳皇後想的甚為周到,竟然連步輦都給他倆備好了,顯然是生怕女兒女婿,多走一步會累到,真是十分體貼。

裴昭珩看見那輦,卻皺了皺眉,對內官道:「還是不乘輦了,我們步行進宮吧。」

裴昭珩還未和賀顧成婚,以長公主身份,留居宮中時,便時常協助陳皇後打理宮務,說是協助,其實宮務主要都是他在管,裴昭珩雖然馭下不算嚴苛,該有人情味的時候也不缺,但總歸還是按照宮規,嚴正行事,且十分說一不二。

時日久了,自然在宮中積威甚重,不僅是芷陽、慶裕二宮,便是其他宮里的宮人們,見了長公主,也不免要心中打幾分怵。

此刻她說了不坐步輦,那接應的小內官,又哪兒敢多勸,低著頭便乖乖的把步輦麻溜抬走了。

賀顧倒是沒多想,是坐、是走對他來說,其實沒啥大差別,他也不多問,只陪著瑜兒姐姐,老實步行入宮。

誰知,長公主卻主動低聲和他解釋:「乘輦入宮,是天子賞賜有功之臣入宮覲見,才給的恩典,我與你只是回門,就輕易破規矩,日後倘若傳進御史言官耳里,怕要給母後和父皇惹麻煩。」

賀顧愣了愣,連忙拉過她的手,道:「原來如此,沒關系的,其實姐姐不用同我解釋的這么細,姐姐無論說什么,我都聽的。」

裴昭珩一怔,賀顧拉著他的那只手,掌心溫熱柔軟——

不是女子溫香軟玉的那種柔軟,而是少年人還未完全長成,如青青碧草般,那種帶著堅韌的柔軟。

……他幾乎被燙的縮回了手。

裴昭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自從昨日賀顧說了那孟浪話,他便再也沒法告訴自己,賀顧對他,只是尋常少年知慕少艾。

賀顧顯然已經用情頗深。

而他……而他竟然也開始因為賀顧的注視,心跳加快。

……他該冷靜冷靜。

子環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卻知道——

他們都是男子。

裴昭珩面紗下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終於還是垂眸,從賀顧手里緩緩抽回了手,淡淡道:「嗯。」

賀顧愣了愣。

前面領路的小內官,走了老遠,才發現後面公主駙馬沒跟上,連忙又小步跑了回來,小心翼翼道:「殿下,駙馬爺?」

裴昭珩道:「走吧。」

語罷,便抬步從賀顧身邊走了過去,賀顧雖然心中總感覺,今日的瑜兒姐姐有些怪怪的,卻也只能老實跟上。

裴賀二人在路上各懷心思,糾結的糾結、摸不著頭腦的摸不著頭腦,陳皇後卻在芷陽宮宮門前,等得望眼欲穿。

她一邊扯著手里的絲帕,一邊念叨道:「算著時辰,乘步輦也該來了呀,怎么這般慢?」

李嬤嬤在她旁邊寬慰道:「娘娘太心急了,這才辰時末呢,許是路上遇著了什么人,也說不准啊。」

陳皇後道:「能遇上什么人?今日雖有宮宴,那些得了恩旨賜宴的大臣們,卻也要晚些時候才進宮,現在哪能遇上?」

正說著,遠遠一行人便從宮道那邊過來,陳皇後當即眼前一亮,連忙抬手,朝那邊揮起了手里的絲帕,道:「可算來了!」

李嬤嬤:「……」

等接了賀顧、長公主二人進殿落座,陳皇後才拉著長公主,道:「總算叫我把你們盼來了!」

便開始絮絮叨叨問長公主,這些日子在公主府過的怎么樣,吃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

賀顧摸摸鼻子,尋思人家母女倆說體己話,他杵在這,有些礙事,便十分自覺的請了辭,說出去透口氣,陳皇後倒也十分爽快的放他出去了,臨走前還十分關懷的問他餓不餓,若是餓了,她就叫小廚房去做些點心,先給女婿墊墊。

賀顧連忙婉拒了。

陳皇後又吩咐了蘭疏跟著他出去,帶著駙馬透透氣,賀顧這才離開。

賀顧和蘭疏剛一出去,陳皇後便拉著女兒的手,低聲笑著問她:「剛才顧兒在,我也不好問你,這些日子,可還好么?」

裴昭珩頓了頓,道:「方才母後不是問過了嗎,兒臣很好,公主府得母後悉心布置,無甚不妥之處。」

陳皇後聞言,一個沒忍住,翻了個小白眼,這才道:「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顧兒待你好不好,你們倆好不好?」

裴昭珩:「……」

裴昭珩:「甚好……他愛吃甜,尤喜糖醋排骨,兒臣已囑咐了廚房,日日都做,這些天駙馬每頓都能吃兩三碗,他年紀還輕,應當過不久,便能再長個子了。」

陳皇後:「……」

陳皇後用一種恨鐵不成鋼、又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著女兒,終於沒忍住,焦急道:「誰問你這個了!母後是問你,你兩個如今如何了啊?」

裴昭珩:「……還請母後明示。」

陳皇後終於絕望了,索性四下無人,只有李嬤嬤和幾個小宮女,也不拐彎抹角,干脆直言問道:「你和駙馬,如今感情如何?可曾住一間房,他喜歡你嗎?圓|房了沒有?」

裴昭珩:「……」

他終於明白過來,母後想問的原來是這一茬,一時不由得有些無奈,但又不好欺瞞她,便只得如實道:「……不曾。」

陳皇後聽了這兩個字,簡直就差把失望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她沉默了一會,又追問道:「……都十來日了,這是為何?難不成……駙馬不喜歡本宮的瑜兒嗎?」

裴昭珩無奈道:「母後忘了么,兒臣……不喜接觸男子,與駙馬成婚後,我與他也一直分院而居。」

陳皇後看著他,頓時愣住了,半晌,才奇道:「什么?這不是你因著不願成婚,瞎編來糊弄母後的么?」

裴昭珩:「……」

陳皇後道:「若非如此,那日顧兒和老侯爺入宮見你父皇,你為何主動碰人家,非要看他長得什么樣?」

「母後那時還以為,你便已經瞧中顧兒了呢!」

裴昭珩:「……」

也不知該如何與陳皇後解釋。

厭惡接觸男子的確是編來糊弄她的,可不能和賀顧圓房卻也是真的。

畢竟他與子環,兩個男子,圓哪門子的房?

正要再解釋,陳皇後卻忽然一臉認真道:「瑜兒,你害怕圓房,小女兒心思,母後如何不懂,說白了,也不過是怕痛,怕羞罷了,只是你與顧兒畢竟是夫妻,總要過了這一道坎兒,以後才能兒孫滿堂,你要真的害怕,母後倒有個辦法。」

語罷轉頭對李嬤嬤道:「嬤嬤,你去把本宮早已備好的那壺酒,拿過來。」

陳皇後此話一出……

對「長公主」真實身份,心知肚明的李嬤嬤嘴角抽搐:「……」

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絲不祥預感的裴昭珩:「……」

一時芷陽宮正殿內,沉寂一片,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