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若是在今日之前,裴昭珩聽到聞天柔這一番話,便是心中感覺不舒服,說不好還真會猶豫一二,甚至有可能會回去,問問賀顧是何想法。

可他剛剛才看清了自己心思,眼下還心緒煩亂,轉眼就聽到聞天柔這番剖白,再加之那春酒效力,還燒的裴昭珩十分難過,一時耐性全無,只憑本能,便想也不想,冷聲拒絕了。

憑心而論,聞天柔有這心思,實在再正常不過。

賀顧在京中王孫公子里的名頭,當初選駙馬之初,他便早有耳聞,陳皇後更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將賀小侯爺大誇特誇,吹的天上有地下無,是以聞家姑娘會愛慕於他,並不叫裴昭珩覺得意外。

而這位聞姑娘,有了這心思,還敢付諸行動,不怕旁人非議,不惜違逆父命,也實在不得不說,的確算的上膽大,且敢愛敢恨。

她方才眼神明亮,看著裴昭珩的目光殷切期盼,不免讓他想起,眼神和這姑娘十分相似的賀顧來。

……賀顧和這聞家姑娘,其實倒還真是性情相似,一樣的磊落颯爽,一樣的敢愛敢恨,一樣的不顧及旁人指指點點,且又同出將門,若是沒有他和賀顧這樁婚事擋在其中,他二人如果能夠成婚,想來京中任誰知曉了,都得贊一句,實在是天賜良緣。

聞家小姐,不正就是那個能和子環相配,且容貌、家世、性情都不差的女子么?

更難得的是,她還如此愛慕子環,甚至願意為他委身為妾。

……若是子環見了她,也難保不會心動吧?

裴昭珩想及此處,心中忽覺一陣刺痛,那痛感幾乎蓋過了春酒猛烈的效力,叫他喉頭愈發干澀,胸口發悶。

聞天柔的選擇,是來找他這個「長公主」詢問相求,而不是直接去勾搭賀顧、乃至仗著父親軍功,央求皇帝皇後,其實已經算上的磊落了。

畢竟眾人皆知,長公主無意於駙馬,駙馬納妾亦是早晚的事,便是母後不肯依了她,但父皇知道他真實身份,又要仰仗著她父親聞修明,戍守南境……還真難保,父皇不會同意。

……或許,正是他心中清楚,蘭宵之流,其實入不了賀顧的眼,而這個聞天柔,卻搞不好真能叫賀顧動心。

所以才會容不下她。

聞天柔聽了他的話,愣了愣,果然垂下頭去,神色有些落寞。

然而半晌,她卻忽又抬起頭來,面色認真道:「或許……殿下說的不錯,我與賀家哥哥,的確沒有什么緣分,所以父親回來後,他才會已經成了駙馬,可天柔也相信,緣分一說,說到底,也不過是人力未盡時,安慰自己的話罷了,我只信事在人為,若我拼盡全力,能拼出和賀顧哥哥的一絲緣分,我便也絕不留一絲余力。」

她這番話,說的實在是擲地有聲,目光明銳,落在裴昭珩耳中,更是有如響雷——

「緣分一說,不過是人力未盡時,安慰自己的話罷了。」

他目光頓在聞天柔臉上,久久沒回話。

聞天柔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說的,似乎實在有些過於膽大、過於僭越和冒犯了,心中不由的又打起鼓來,見長公主不說話,忍不住小聲問道:「……殿下?」

裴昭珩卻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了,他看著長長的游廊盡頭,忽然低笑了一聲。

聞天柔不知她在笑什么,卻聽長公主淡淡道:「你說的不錯,世上之事,的確是事在人為,總要試過了,才知道行不行得通。」

聞天柔心中一喜,以為長公主這是同意了,誰知還沒來得及露出喜色,便又被她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

「但有人力未盡之事,便也有人力不及之事,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努力就有結果。」

裴昭珩垂眸淡淡掃了她一眼,道:「聞姑娘回去吧,你是伯府千金,有大好前程在,以後和他人成婚,未必不能美滿幸福,給駙馬做妾的主意,便不要再打了。」

「即便我同意了,你父親聞伯爺,也斷斷不會放任,讓你如此自賤。」

----

卻說賀顧撿了蓮蓬,施施然回了男席去/

他方才離席之時,只說是去出恭,便不讓征野跟著,征野等了半天,宮宴已經行了大半,卻始終不見賀顧回來,便不由著起急來,站在擺設宮宴的花園入口小道上張望。

賀顧看見他在等自己,還不等征野先開口,便笑道:「誒,正好,我還愁著,這些個蓮蓬叫我直接抱著,坐回席上去,不大合適,你既然在,就替我拿著吧。」全網首發

語罷不由分說,就把蓮蓬都塞給了征野。

征野接了一大捧蓮蓬,連忙抱住,道:「爺去了這大半天,也不回來,便是去摘蓮蓬了么?」

賀顧撓撓鼻子,心道,何止是去摘蓮蓬,爺這一趟可是去竊玉偷香,一親芳澤了。

但這話是不可能告訴征野的,便只懶懶應了一聲。

征野憂愁道:「這……這宮中的蓮蓬,都是皇家的東西,爺這般說摘就摘,是不是不大好,回頭叫人見了……」

賀顧見他又開始嘮叨,耳根起繭,趕忙道:「得了得了,幾個蓮蓬而已,陛下如此寬仁,豈會和我計較?也值得你絮絮叨叨。」

何況……連皇帝的女兒這朵傾國名花,他都摘了,還怕這兩個蓮蓬?

便不再與征野多言,回了席上去。

只是席面果然已行了大半,賀顧回來沒多久,月上中天,皇帝便叫散席,滿席王公大臣,這才三三兩兩站起身來,寒暄告辭,紛紛離去。

賀顧想去找長公主,但和征野剛在宮道上,走了沒兩步,卻被人叫住了。

「顧兒。」

他聽到這個聲音,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一看,果然是面色有些晦暗的親爹,賀老侯爺。

兒子做了駙馬,遷居公主府,成了天子內婿,皇族一員,他這做老子的,便也不好再擺當爹的架子,倚老賣老了。

賀南豐雖然早有心理准備,卻也沒想到,等賀顧和長公主成婚後,竟然連見他一面,都變難了。

這十幾日,他幾次遣了下人,去公主府遞拜貼,卻都吃了軟釘子——

公主府的下人,不少都是以前在宮中當差的,且都經過陳皇後和吳德懷精挑細選,這才隨著長公主出降,自然都是見過世面,見過貴人的,拒絕起人來,那叫一個果斷,那叫一個冷臉,讓賀老侯爺吃了閉門羹,心中憋屈,卻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沒地兒撒氣。

只暗罵賀顧這個小兔崽子,竟然娶個媳婦,連爹也不認了。

這倒是冤枉了賀顧,賀顧倒還真不知道,賀南豐這些日子吃閉門羹的事——

都是裴昭珩那日聽了賀顧之言,知他不願,才私下叫門房推了所有長陽候府的拜貼。

直到今日宮宴,賀老侯爺畢竟也是皇帝兒女親家,自然也得了恩旨,入宮享宴,這才能見到賀顧這個忘本的不孝子。

賀顧卻不知道,賀老侯爺這些日子遭受的委屈,見他臉色不好,心中便只猜測,多半是看萬姝兒吃了小半個月的苦頭,眼下不忍心了,來跟他求情的吧?

他安排在侯府那些個婆子,領頭的一個,原來是在外祖言家管事的,脾氣硬不怕事兒,最難得的是忠心。

言家待下人好,言老夫人又治家有方,這些丫鬟婆子對言家,多是死心塌地,當初言大小姐嫁入長陽侯府,最後卻在這里香消玉殞,她們自然也是對賀老侯爺、和他那個繼夫人萬氏,生了幾分怨氣的。

是故,那婆子得了賀顧吩咐,這些日子他雖然不在,但估計賀南豐再怎么找她,威逼恐嚇,那婆子也只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會搭理賀南豐。

賀顧想及此處,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爹這是心疼夫人,來找我求情了?」

誰知賀南豐沉默了一會,卻道:「不是因為姝兒,她的確對不住你和容兒,如今你不將她送官,已算得上對她寬仁,為父這些日子想清楚了,她仗著你和容兒年幼,做出那等事,便是你如今要懲治她,也沒什么不對,為父不是替她求情。」

賀顧一愣,有些意外,道:「……那爹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賀南豐回首看了看,確認左近無人,這才看向賀顧,皺了皺眉,低聲道:「你把容兒給為父從言家接回來。」

賀小侯爺挖了挖耳朵,心中頗覺好笑,半晌才冷聲道:「我沒聽錯吧,爹還在乎容兒這個女兒呢?」

賀南豐疾聲道:「容兒是我和你娘的親骨肉,為父如何能不在乎?如今我還在呢,你也不同我招呼,便把她送去你外祖家,叫旁人見了,怎么想我,怎么想長陽侯府?」

賀顧怔了怔,他方才心中本來還有些意外,賀南豐竟是為了賀容而來,此刻聽了他的話,那顆心卻不由得又一點點冷了下去,冷聲道:「我還以為爹是轉了性子,卻原來還是我天真,想多了。」

賀老侯爺皺眉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賀顧道:「你是在乎容兒么?」

「你不過是在乎旁人的閑言碎語,叫你這個長陽候,丟了面子罷了,容兒在哪兒,對爹來說,根本沒那么重要,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臉面,和長陽侯府的體面,不是么?」

賀南豐道:「為父身為長陽候,承了賀家這份爵位、家產,難道不該維護賀家聲譽,反要任憑旁人指摘、造謠、詆毀么?若我真的全然不顧,又叫我如何對得起你祖父在天之靈?」

賀顧笑道:「是了,父親在乎賀家聲譽,所以害怕旁人指摘,說你苛待亡故發妻的小女兒,這才要我把容兒接回來。」

「可如今父親已經卸職養老,旁人就算指點,又不能彈劾父親,叫你丟了差事,說到底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罷了。」

「可當初,娘親逝世、屍骨未寒,父親剛剛得了朝廷重用,正在緊要關頭,卻不惜為了夫人,不顧旁人指摘、不懼言官彈劾你寵妾滅妻,甚至還能拉下臉來,跪在外祖父、祖母面前,這般不顧一切,也要將萬姝兒從良妾抬為正室,那個時候,您怎么不顧及著賀家聲譽,和長陽侯府的臉面了?」

「可見在爹心中,什么臉面、聲譽、統統比不過一個萬姝兒,也不過如此嘛?既然如此,如今又何必扯虎皮做大旗、拿雞毛當令箭,來嚇唬我呢?」

賀顧越說,神色越厲,說到最後,眼睛已經泛起紅色血絲,征野見狀心中擔憂,忍不住去拉他,低聲勸道:「爺……」

賀顧卻甩開了他的手,皺眉道:「你給我老實抱蓮蓬!」

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