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今日他也是才知曉,賀誠好歹也是長陽侯府的二公子,因著盲眼,竟然連國子監都進不去,若不是這只眼睛,他的前途,想來應該是不只像前世那般,只是在京外窮鄉僻壤外放,做個芝麻小官的。

賀顧想及此處,道:「這事兒我知道了,會去問問王家大哥的,你且回去吧,叫誠弟安心讀書,不必為此煩擾。」

劉管事聞言一喜,連忙道:「駙馬爺這般心慈寬仁,日後……日後定然福報不淺的!」

賀顧笑罵道:「嘴倒挺甜,我自己親弟,還用得著你替他謝我?且回府去罷!」

劉管事連忙笑著應了是,這才帶著那兩個小廝轉頭,回侯府去了。

賀顧帶著蘭宵、征野去了王家,只行到半路,天色卻已漸晚,他抬頭看了看逐漸昏暗下來的天幕,有些猶疑。

尋思道,時候也晚了,要不然還是明兒,再來找王家大哥吧?

誰知,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賀顧正猶豫著,迎面便遇上了剛剛從國子監回來的王家大哥,王沐澤。

王沐澤生性爽朗好客,且比他弟弟王二哥話嘮的多,見了他來,先是愣了愣,也不問來意,便從馬背上下來,兩步走到了賀顧面前,拉著他寒暄了起來。

等賀顧回過神來,他已經被王大哥拉著,坐在王家正院茶廳里了。

王家二老,且不說他的恩師王庭和王老大人,對賀顧這個年紀最輕的門生,一向頗為賞識,也不似對其他學生,那般要求嚴苛。

畢竟賀顧家中有爵位承襲,且他便是真要入朝為官,多半也是子承父業,任個武職,是以王老大人對他的要求,也只是讀書以明理,而不強求他做錦綉文章,解艱深經義。

至於王老夫人,看著賀顧長大,從小沒少照顧他,這個師母,在賀顧心中,甚至都不比親娘差什么。

是以今日賀顧一登門拜訪,王家一家人,自然都是十分高興的。

賀顧被留著用了晚飯,在飯桌上才把言定野、賀誠讀書的事提了提,王沐澤笑道:「這倒不難,只要把你那個名額,勻給你表弟就是了,只是你以後便沒機會再進國子監讀書了。」

賀顧笑道:「我如今還進去讀什么書?又不能科考。」

王沐澤道:「這倒是,不過你弟弟,本來就該進國子監的,也不知為何他們將他攔了下來,這樣吧,明日我去替你問問。」

賀顧忙站起身道:「那我就要替誠弟,先謝過大哥了。」

王沐澤笑道:「子環也太多禮了,這點小事,你尋人跟我打個招呼便是,也值當你特意登門,還帶這么多東西來,也忒矯情。」

王老夫人在邊上,給賀顧夾了一大筷子糖醋排骨,笑道:「別光說啊,快吃飯。」

等賀顧在王家吃完飯,天色已晚,王老大人也開了口,要留他在府里過夜,明日再回去。

老師親自相邀,賀顧自然不好拒絕,他想了想,反正也不過是在外面過一夜,瑜兒姐姐跟他不住一個院子,可能都不會注意到,他不回去過夜,便在飯桌上直接答應了。

只叫了個小廝,回公主府去報個信兒,說他今日有事外宿,明日再回去。

賀顧在王家和恩師、師娘、王大哥相談甚歡、和王二哥大眼瞪小眼,暫且不論。

公主府這邊,裴昭珩卻等了他整整一日。

天黑了——

還是沒回來。

天幕濃黑如墨,星夜懸沉,明月皎皎。

夏日里天氣炎熱,裴昭珩只穿了件中衣,垂眸坐在案前,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手里的書。

燈台里的燈油,不知多少回,又快燒盡了,那燈火剛一開始有搖曳跡象,蘭疏見狀,便趕緊又添了些。

待添完了,她這才小心翼翼的側目看了看裴昭珩,低聲問道:「快子時了,殿下,歇了吧,再看就熬眼睛啦。」

裴昭珩沉默了片刻,道:「駙馬還沒回來嗎?」

蘭疏道:「沒呢,奴婢已經吩咐過了,回來了,偏院那邊會過來告訴咱們的,現在都沒來,想是今日也不回來了,宿在外面了吧?」

正說著,一個丫鬟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那丫鬟停步在門前,隔著門低聲道:「殿下、蘭疏姑娘,駙馬爺遣人回府傳話,說是今晚不回來了。」

蘭疏倒沒太意外,剛要說知道了,裴昭珩卻忽然開口問道:「駙馬去哪了?」

門外的丫鬟道:「回殿下的話,那傳話的小廝,不是咱們府上的,只來報了個信,說是今晚駙馬不回來,就匆匆回去了,也沒提駙馬爺今日宿在哪兒呢。」

裴昭珩:「……」

蘭疏道:「知道了,你也去歇了吧。」

丫鬟應了是,這才離去。

蘭疏轉頭,正要勸三殿下,既然駙馬爺今日不回來,便沒必要再等著了,且她也實在沒想通,駙馬爺與三殿下,也不是真夫妻,又不宿在一處,殿下何必這般點燈熬油,等著駙馬爺回來?

只是盡管裴昭珩稱她一聲蘭姨,蘭疏卻也心知,她畢竟只是下人,三殿下的心思,她猜得出來倒還好,猜不出來還多管,反要惹人嫌,也不敢再問。

裴昭珩道:「你也去休息吧,不必守著我。」

蘭疏看了他一眼,心中雖然有些擔心,卻還是應了是,關門徑自出去了。

她也累了,還是回去歇了。

裴昭珩房里的燈,卻直亮到將近天明。

第二日蘭疏起了個大早。

三殿下一向洗漱更衣不要旁人侍候,晨起他總會自己收拾打理好,每一日都是雷打不動的早起練劍,然後朝食。

誰知這一日,三殿下卻不練劍了。

蘭疏見到他的時候,三殿下已換了一身素靜低調的外出打扮,直接讓膳房傳了朝食,草草用過,便要出門。

三殿下臉色不大好。

他眼下兩片淡淡青色,甚為明顯,像是昨夜沒歇好,蘭疏見了心中不免打了個突,甚至沒敢問他要去哪兒。

只得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跟在後面,自然也不敢問,殿下這是去做什么……

城南,文盛書坊。

裴昭珩習武多年,日日不輟,是以耳力極佳,雖然還未走近,且帶著帷帽、遮掩面目,卻也聽到了街市上,那家書坊附近的幾個小攤販,交頭接耳的議論聲。

「昨日啊……昨日我親眼見著的呢!還能騙你不成?他家東家,便是前些日子,那個和宮里的公主娘娘,成婚的駙馬爺,我遠遠看了一眼,嘖,真是俊的沒邊兒!」

「是么?駙馬爺親自來,就為了給相好的撐腰么?」

「可不是,我已打聽過他家鋪子里的伙計了,說是以後,鋪子搞不好都是那位姑娘管啦,且我當時附在門邊兒,聽得一清二楚,駙馬爺親自說的,咳……」

「說什么啦?」

那說話的攤販壓低聲音,惟妙惟肖的模仿道:「你是爺的人,別怕,沒人敢欺負你,爺給你撐腰!」全網首發.

「嘖,怎么駙馬爺才剛和公主娘娘成婚,就在外面有相好啦?」

「這我哪兒能知道?不過公主娘娘畢竟是公主娘娘,金枝玉葉,在家中,肯定也是趾高氣揚的,哪兒有外面的姑娘溫柔小意、體貼柔順,伺候的舒坦?」

裴昭珩:「……」

蘭疏見他頓了腳步,本來還不知道為什么,走近了,她便也聽到了那邊的議論聲。

愣了愣,立刻沉下臉來,低聲道:「這些人,竟然如此大膽,隨便議論殿下和駙馬的是非,奴婢這就叫人去……」

裴昭珩沉默了片刻,道:「不必嚇他們,只叫他們不要造謠就是了。」

蘭疏連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便轉身吩咐隨從,找那個幾個小販的麻煩去了。

裴昭珩卻沒再回頭看,只徑自走進了文盛書坊的大門。

文盛書坊,裝潢還算雅致,迎面撲來一股墨香,鋪子里掌櫃似乎不在,只有兩個伙計在看店。

裴昭珩抬眸環視了一周。

只可惜……既沒見到賀顧,也沒見到蘭宵。

有個穿黃衫的小伙計,圓頭圓腦,生的十分機靈,見到來客了,連忙迎上來,笑道:「姑娘,想看點什么書?」

裴昭珩頓了頓,道:「……你們掌櫃不在?」

伙計道:「掌櫃的有事,剛才出去了,一會就回來。」

那伙計見這姑娘個頭高挑,又帶著帷帽,衣著料子看著也甚為昂貴不菲,便猜她估摸著是哪家的高門小姐。

這位小姐問了也不答話……難道是想買那些個話本子,不好意思開口?

伙計自以為猜中了真相,壓低聲音道:「姑娘可是想看那些個話本子?不瞞姑娘說,咱們鋪子里往日也沒有,可昨天東家親自做主,給鋪子里補了新的,那可都是眼下最時興的呢!」

裴昭珩本來還在想,要不要等掌櫃回來,再問問賀顧去向,忽然聽這伙計提起東家。

這家書坊的東家便是賀顧,他自然知道,昨日賀顧來了這里,他也知道,否則今天也不會來這兒找他。

聽伙計這么說,裴昭珩心中不免升起了幾分興趣,道:「哦?你們東家親自補的……什么話本子?我看看。」

伙計聞言連忙笑了笑,道:「好嘞。」

立刻動作麻利的從櫃台後面,摸來了兩本小冊子,又小步跑著回來,遞到了裴昭珩面前,低聲道:「姑娘,眼下可就這么兩本,都是原本,稀罕著呢,眼下我們鋪子還沒開始印,您是第一個問的,若是姑娘要,印了的第一本,便是姑娘的了!」

裴昭珩心中暗覺好笑,這小廝嘴倒是滑,話都讓他說盡了,接過冊子,翻開第一頁一看,卻愣住了。

扉頁上的書名赫然是——

《我做哥兒那些年》。

裴昭珩愣了愣,道:「哥兒……是什么?」

伙計嘿嘿直笑,搓了搓手,道:「姑娘這是許久不買話本子了吧?最近時興的話本子,十本有八本都是寫的哥兒的故事,要說寫哥兒的開山鼻祖,那還得數樊陽的一顧先生呢!這本便是一顧先生賣給我們鋪子的,全汴京城,可只有我們文盛書坊,拿到了一顧先生的原本啊。/

裴昭珩怔了怔。

……一顧先生?

樊陽……顧……文盛書坊東家親自添的貨……還只賣給了他家書房一家?

這也太巧了,難不成……這話本子……

……是子環閑情逸致,空閑時所著?

他饒有興味的勾了勾唇,問那伙計道:「哥兒……是什么?」

伙計隱秘的笑了笑,湊過頭來,低聲道:「這哥兒……便是能生孩子的男子。」

裴昭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