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1 / 2)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賀小侯爺深切自省了一會,他白天可絕對沒琢磨過這種事兒啊,他發誓他對三殿下只有一片拳拳忠心,雖說是有幾分知交情誼,也絕沒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可是這個夢卻又和平日里,賀顧做過的夢都大不相同,賀顧的意識能夠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夢中,且這個夢也太真實了…/

三殿下嗓子里溢出的聲音,清楚地仿佛就是在賀顧耳邊響起來的一樣,男子刻意壓低聲音、按捺本能的嘆息,叫人聽得忍不住耳熱,雖然知道夢里的三殿下看不見他,可這般情形,他卻還是忍不住尷尬——

還好這只是個夢,他雖夢到了三殿下,夢里的三殿下卻看不見他……

所以還是快點讓他醒來吧!

賀小侯爺如是想。

就在他產生這個想法的下一瞬間,夢境竟真的應聲驟然潰散了——

賀顧躺在床上,猛地睜開了眼睛,他胸膛急促起伏,呼吸頻率也快了幾分。

他扭頭看了看窗外。

天穹濃黑如墨,夜色仍然沉寂。

……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呢?

大概是近些日子,言姑娘的話本子的確看多了,反正……反正絕對不是他自己的問題,賀小侯爺敢摸著良心發誓,自己白日里絕對沒對三殿下產生過什么不對勁的想法。

然而沒半個月,賀顧卻發現這事可能沒他想象的那么簡單,這半個月他幾乎每天都會夢到三殿下,或者說是那個做了皇帝、看起來十分嚇人的三殿下……

夢里的他以一種無形的,旁觀者的姿態目睹著一個帝王乏善可陳、孤獨又單調的生活。

一個夜晚便是夢中的一整日。

賀顧看著三殿下晨起、更衣、上朝、議政、用膳、批折子到半夜、實在撐不住了,在御案前打個盹兒,腦袋點了沒兩下,又忽然驚醒,繼續看折子。

夢里的三殿下好像很忙。

雖說做了皇帝,沒有不忙的,除非沒什么責任心,也不怕皇位坐不穩,那是可以做個遺臭萬年的昏君,紙醉金迷、酒池肉林,但夢里的三殿下顯然不是,他太忙了,賀顧一連夢到他一個多月,竟然連頓囫圇飯都沒怎么見他吃過,整日里都是埋在山一樣高的政務里不曾抬起頭來。

剛開始賀顧還覺得這不過只是個夢罷了,他也不怎么在意到底夢到了什么,甚至能在心中,對夢里的這個三殿下調侃一二,可日子一旦久了下來,這個夢的真實感就大大加強了,或者說……這個夢本來就是十分真實的,而一個多月的連貫夢境,愈發讓賀顧無法簡單的將他視作一個夢了。

他實在有些費解,為什么自己會連續夢到三殿下一個多月?

難不成是因為殿下走了,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其實自己潛意識里,對三殿下十分想念?

不能吧。

難不成他是中邪了?要不要改日找個道士和尚什么的,來家中驅邪?

可是……除了做這個奇怪的夢,他又沒什么別的異常反應,也沒有撞邪、沒有鬼壓床……好像也不至於就要請人來驅邪了。

賀顧白日里忙忙碌碌、幫著顏之雅打理鋪子,給賀誠、賀容這兩個弟妹相看人家,偶爾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磕頭,有事沒事給遠在宗山的瑜兒姐姐寫信,絮絮叨叨近日的見聞,告訴她自己想她了。

只是沒提那個奇怪的夢境。

這事他總覺得有些邪乎,賀顧怕瑜兒姐姐知道了會嚇著,還是先不告訴她了。

總歸他一個血氣方剛、七尺男兒,還不至於叫個怪夢嚇破了膽,且這夢也沒什么嚇人之處,只是每到晚上就要和三殿下相會一夜罷了……

呃……這么說好像怪怪的。

總之賀小侯爺真的沒怎么害怕就是了,不僅不怕,時日久了,他看著夢里這個三殿下這般勤政,勤政到甚至都不怎么好好愛惜自己的身子,賀顧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賀顧的錯覺,總覺得夢里的三殿下忙成這樣,似乎是有意如此的。

他甚至連忙里偷閑,喝個下午茶,都要宣了議政閣的大臣進殿奏報朝務,仿佛一刻功夫都不願意讓自己閑下來的模樣。

盡管只是個夢吧,但看得越久真實感越真切,夢里的三殿下這么作踐自己的身子,賀顧也有些看不過眼了。

夢里的三殿下過得實在是不怎么樣,雖做了皇帝,卻從頭到尾都孤零零一個人,連個貼身說得上話的內官都沒有,孤獨又忙碌,偏偏這個夢中,其他人又只能看到他說一不二、高高在上、冷面無情的一面,可從頭到尾旁觀的賀小侯爺,卻能看到三殿下所有的樣子。

這個看似冷面的帝王,人後也會在御案前因為太累扛不住「釣魚」,也會點著燈忙碌到深夜,抬起頭來、獨自一人看著跳動的燈火愣怔出神、甚至還會在用膳時挑食……

……是的,賀顧以前從未發覺過三殿下會挑食,三殿下平日里總是溫文謙和、沒有一點錯處和不妥的,他用飯也是如此,每次去芷陽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給夾了什么菜,三殿下總是乖乖的全部吃完,就連用膳的儀態,也是挑不出一點錯處,優雅、從容且矜貴。

可在這個夢里,賀顧卻頭一次看出了點不對來。

他看似不挑食,御膳房上的每道菜都會用一些,量也十分均勻,分不出多少,也叫人猜不出他的偏好,侍候他的宮人亦不曾察覺不對。

可賀顧卻發現,每次御膳房做了魚,三殿下夾那道菜時,動作總會微微頓一頓,那停頓十分短暫、轉瞬即逝,要不是夢里的賀顧除了盯著他,什么也做不了,肯定也是注意不到的。

魚肉進了碗,三殿下就把它放在邊緣,一定要最後只剩下幾口飯時,才會碰那塊魚肉。

咀嚼的時候眉頭輕蹙,他握著玉箸的修長五指也會微微緊一緊,骨節泛白。

這個小小的發現,讓賀顧忽然覺得,夢里這個看著冷面難相處的帝王,顯得……有那么點可愛來。

可再仔細想了想,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都做了皇帝了,過得也太孤獨了,別說人了,這個夢里殿下身邊就是連只蒼蠅都沒有,真是十足不摻假的孤家寡人,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就算三殿下身邊有只貓,也好過如今這樣啊,雖然不會說話,好歹也會叫喚叫喚呢。

誰想,剛一產生這個想法,賀顧便驟然感覺到身上一沉,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眼前視野的高度便忽然掉了一大截,掉到低的只能看清楚桌子腿的那種程度——

賀顧嚇了一跳,嗓子眼里忍不住冒出一聲驚呼,哦不對,他現在是在夢里,驚呼也驚呼不出什么聲音,還好還好,不會嚇著三殿下……

然而賀小侯爺剛想了一半,卻忽然發現,事情似乎並非如他所想,他清楚得聽見自己嗓子眼里發出了聲音,那聲音有些驚恐——

「喵……嗷!」

……是的,雖然不是人話,卻也能清楚的聽出這一聲貓叫里,飽含惶恐。

但是他為什么能發出貓叫聲來?

賀小侯爺傻了。

很快他就又發現了不對之處,他有了實體,有了身體,可卻不是人,也不是如人那般直立行走,他是四肢著地的,而且個頭還挺小……

低下腦袋一看,入目的是個毛茸茸、看起來十分厚實的小爪子。

賀小侯爺——

或者說是賀小貓咪抬起了自己的爪子,打量了一會,終於發現他現在似乎不再是人,而是變成了一只貓,這個可怕的事實。

「喵嗷!」

一個沒忍住,這次叫的更驚恐了。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變成貓了!這下有了實體,他還能從夢里醒來,回得去現實世界嗎?!

他可不想永遠做貓啊!

本來就離三殿下十分近,此刻忽然變成了貓,也是正好落在了御案地下,被案上墜下的帷幔蓋住了。

桌底下一片黑暗,可變成了貓的賀小侯爺眼神兒卻挺好,就算在一片烏漆麻黑,伸手不見五指……哦不,伸手不見五爪的御案底下,他仍然能清楚的看見自己那已經成了貓爪子的手,心情既惶恐又悲痛。

就在這一刻,腦袋頂上卻忽然照進了一束光。

賀小侯爺……或者說賀小貓咪,傻呆呆的回頭一看,就發現頭頂的帷幔不知怎么被人掀開了,他望進了一雙淡漠、澄澈的漂亮桃花眼里。

年輕的帝王看見他,似乎也愣了愣,可他很快就反映了過來,伸手一把將賀小貓咪從御案底下撈了起來,道:「原來是你在叫。」

賀小貓咪猝不及防被三殿下抱了個滿懷,心中十分茫然,還沒考慮好該作何反應,就感覺到後頸被一只溫暖的大手順著毛發生長的方向呼嚕了幾下。

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是怎么跑近孤宮中的?竟沒被宮人捉住么?」

賀小貓咪:「……」

他也想知道他怎么就成了這幅模樣,又蹲了三殿下的桌角啊!

但是貓和人的本能是不同的,雖然內心仍然十分費解,可後頸被人順毛摸的感覺,又實在是過於舒適了,這種純粹的愉悅,甚至是賀顧做人時,都從未體驗過的——

賀小貓咪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嗓子眼里冒出連續的、低低的咕嚕聲。

裴昭珩聽見這聲音,微微一愣,他還沒回神,殿門卻忽然被人敲了敲。

「陛下?」

裴昭珩的目光從懷里舒服的直眯眼睛的貓咪身上移開,眼里的笑意,也在抬頭這一瞬間迅速淡了下去,淡淡道:「進來吧,怎么了。」

掌事太監一打開殿門,見了皇帝懷里抱著的貓,先是愣了愣,繼而想起剛才殿中傳出去的動靜,立刻明白了過來,幾乎是大驚失色,連忙跪下道:「陛下,奴婢們一時不查,竟將這東西放進了殿來,驚擾了陛下,奴婢們這就給抱出去……」

裴昭珩道:「不必。」

……不必?

那太監愣了愣,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皇上手里那只舒服的直眯眼睛的白貓。

這貓看著油光水滑,不像是野生的,再說皇宮大內,也跑不進野生的貓啊,莫不是哪一宮的主子們養著解悶兒的玩意,宮女們一時沒看住,這才跑了出來?

……可仔細想想,他們這位陛下,一個嬪妃也沒有,偌大後宮只有慈佳堂里住了幾個先帝爺的太妃,那幾位都是上了歲數的,性子都寡淡,不像是會養貓的人啊?

他正想著,果然便聽皇帝道:「叫人去問問,有沒有哪宮丟了貓。」

太監連忙點頭應是,就要轉身出去,裴昭珩卻又道:「……等等。」

太監連忙頓住腳步,道:「陛下,怎么了?」

賀小貓咪被呼嚕了半天,險些忘了自己不是此間中人,只是做了個夢這事,爽完了聽到三殿下忽然叫那內官停下,這才回過了點味兒來。

完蛋,不會是弄不清他是從那兒來的,就要把他當溜進宮的野貓弄死吧??

天吶別啊!!

雖然是夢,死了可能就會回去,可鬼知道那些宮人會怎么弄死他,他眼下雖只是只貓,可也會疼的啊,不然三殿下呼嚕他的後脖子,他也不能這么爽不是?

「喵嗚……」

這一聲就叫的可憐巴巴的了。

裴昭珩被它叫的微微一愣,低下頭就看見那小貓正在他懷里,睜著寶石一般剔透的藍眼睛,抬頭看著他,耳朵耷拉了兩下,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