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2 / 2)

裴昭珩說這些往事時,神色淡淡,便好像說的只是話本子里的故事,和他沒什么相干一樣,賀顧聽著聽著,卻隨著裴昭珩娓娓道來的往事,有些出神了。

「那之後,姨母果然又恢復了往日對母後的親厚,母後很高興,便也請求父皇,求他一月也多去看姨母幾回,莫要太冷落她,也好保全正宮皇後的顏面,父皇允了,果然每個月都多去看姨母幾回,其實我看出母後心中也並不很快活,但她還是裝著沒事,生生忍了。」

「母後以為維持住了和姨母的情分,卻不知姨母與她……並不相同。」

「我與皇姐七歲生辰小宴那日,宮人不小心弄灑了案上的湯,便叫廚房重新做了一份,湯重新端上來……皇姐早慧,性子也倔強,怕新湯剛出鍋,燙著母後,便一定要自己先端過去,吹了半天,又嘗了一口,才跟母後說不燙了,母後那時還十分展顏,只是不想沒半盞茶的功夫……」

賀顧聽到這里,基本已經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盡管三殿下從頭到尾語氣都很平淡,但是這種往事,誰提到心中能不難過呢,畢竟是小小年紀,就眼睜睜目睹著親姐姐被親生姨母毒殺,這種事,尋常人哪里會遇得上,要是心理脆弱點的,可能當即就要瘋了去,何況那時他只是個孩童呢?

「那盅湯,廚房原是燉給我的,死的原該是我,皇姐……也是代我逝世的。」

「母後不願意接受,不是不知此事是誰所為,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她對姨母還有姐妹之情,可姨母卻已瘋了。」

裴昭珩淡淡道:「姨母死在了她自己宮中,此事也只有幾人知曉真相,我原以為大哥與姨母是不同的,他是父皇親自教養,但終究是我過於淺薄,大哥畢竟是姨母的孩子,與姨母一樣,只要能達目的,他並不介意有誰流血。」

賀顧沉默了一會,有心寬慰他,便拉過了他的手,道:「前塵舊事,多思無益,徒增傷懷,還是向前看吧,我會幫殿下的。」

他這話說的十分認真,卻不想裴昭珩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忽然側過頭來,微涼的唇在他額頭上碰了碰。

他又突然襲擊,賀顧十分猝不及防,臉頓時「騰」一下又紅了,磕磕巴巴道:「殿……殿下你你干什么,我說正事呢。」

裴昭珩笑了笑,道:「我知道。」

賀顧:「……」

夜色漸深,遠處亮著的篝火也陸陸續續滅了,大約是到了收帳歇息的時候,裴、賀二人坐了一會,也沒再多言,只一道回去,又分別各自回了營帳歇息。

賀誠早已經回來了,只是他渾身的酒氣,也不知道被言定野的狐朋狗友灌了多少,儼然已經人事不醒,睡得呼嚕聲震天響,也不知道言定野是怎么把他抬回來的。

賀顧很簡單的稍作清洗,便脫了外裳躺下了,這一夜他的心情已然與前一夜截然不同了,現在他也是有了家室、有了牽掛的人,雖說親人也是牽掛,但畢竟與心慕之人兩心相同,還是要格外不同些的,那感覺像是一片無依無靠的浮萍,忽然有了歸處,像是遠游的候鳥,一下有了躲避風雨、棲息的小窩,讓他覺得一下心里有了底、有了方向。

這感覺實在很踏實,賀顧上一世一個人過得孑然一身,本以為他是不在意的,畢竟一個大老爺們也沒那么多矯情的,可也許是物極必反,上一世他過得有多飄,這輩子便多想有個底,有個歸處。

這感覺實在太好了,賀小侯爺就算是在夢里也忍不住要揚起嘴角傻笑。

他和三殿下的好日子還長呢。

一夜無夢。

接下來,又是連續兩日的慶典,一天比一天熱鬧,弓馬大會除了是大越朝變相的武舉,有擇將拔官之用,也是西域、北方稱臣的胡夷部族,和天子接觸的一個絕好機會,絡繹不絕的有來遲的車隊、馬隊、甚至還有騎著駱駝的,他們圍著這片草原安營扎寨,每日的熱鬧花樣、各式的表演歌舞、更是層出不窮,盡管比武還沒正式開始,按捺不住的年輕男子們卻已經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賀顧武藝絕群,上一次來弓馬大會就很是出了一番風頭,只是那時他年紀還輕,無法拔用,但少年人嘛,有點本事就憋不住,難免要抖三抖,何況他本事還不小,一通嘚瑟後,自然是徹底聲名遠揚了。

只是嘚瑟的時候,還是貨真價實的小屁孩賀顧,如今這殼子里裝得卻是活過一回的,自然沒那么強烈的嘚瑟**了,只是人怕出名豬怕壯,人人都知道他賀小侯爺有本事,一傳十十傳百,最後連那些外邦夷人也好奇了起來,心癢難撓,一定要找這位京畿勛貴子弟中第一武勇的小侯爺比個高下。

「聽說你很厲害,是天|朝和我一樣年紀的人里,最勇猛的,你……來和我摔跤吧!」

賀顧:「……」

被這位金發藍眼,生的十分西域的卷毛少年,攔著他要和他比摔跤時,已是慶典的第三日,也就是最後一日,天色將晚,賀顧正准備腳底抹油跑路,偷偷溜去月神石邊會三殿下。

雖說沒人知道,他這皮囊里的靈魂,已是活了第二回了,可情愛這種事,他也是頭一遭陷進去,至於那邊的三殿下,更是貨真價實的十九歲,血氣方剛,初嘗情愛滋味,二人皆是一時有些沉淪,無法自拔,連著兩日晚上都在河邊膩歪到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去。

賀顧不知曉三殿下是怎么想的,總之若不是白日里必須留在慶典上,又要顧及旁人目光,他才不得不裝的一副和三殿下只是尋常郎舅倆的道貌岸然模樣,其實心中早就恨不得一日十二個時辰都和他泡在一起了。

而且男人嘛……只要一確定了關系,就難免要開始饞那檔子事,這是天性和本能,除非被閹過了,否則是不可能真有幾個男子能面對心上人坐懷不亂,做得了柳下惠的。

賀顧也不例外。

只是畢竟也才兩日,他也怕他要是一下就表現出要殘害三殿下屁股的意思,會嚇到人家,只好暫且裝的人模狗樣一些,掩飾一下,不過心里卻還是沒放棄自己的小算盤,只換了溫和策略,打算循序漸進,逐漸瓦解三殿下的防線。

果然昨日拉著他先是談了會天,沒多久賀顧就開始手腳不老實的摸來摸去,直摸的三殿下也臉色不對了——

兩人在夜色里、遠離著大營這邊的篝火,如何膩歪暫且不提。

反正賀小侯爺總結了一下,還需努力,不可得意,更不可放棄。

眼下他這不,就准備繼續卻河邊會三殿下了,只不曉得這個忽然蹦出來,要找他摔跤的神經病是誰。

賀顧蹙了蹙眉,道:「你誰啊?」

那金發卷毛少年聞言,睜圓了眼睛,似乎不相信竟然有人不知道他是誰,氣鼓鼓道:「我的父親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汗王!」

賀顧感覺和他無法交流,無語道:「我問你是誰,又沒問你爹是誰。」

旁邊的人見狀連忙打圓場,道:「駙馬爺,這位是忽彭汗王的兒子,多格王子。」

賀顧怔了怔,道:「你……你是昨日那個……呃……那個小姑娘的哥哥?」

多格哼了一聲,道:「沒錯,朵木齊是我的妹妹。」

賀顧仰天伸展了一下筋骨,也不打算和他扯皮,摔跤就摔跤吧,趕緊把他揍一頓,自己好去會心上人,省的這些一根筋的夷人窮追猛打的煩人,道:「行,比就比,你來吧。」

多格怔了怔,似乎沒想到他答應的這么爽快。

但他回過神來,臉上很快浮現出了興奮神色。

旁邊看熱鬧的很有眼色,立刻讓出了一個小圈給他們倆,還有人貼心的喊了開始。

話音剛落,多格就朝著賀顧沖了過來。

多格小王子看著細胳膊細腿,頂多十四五歲,還沒發育健全,力氣倒是不小,速度也很快,只是孩子畢竟是孩子,力氣再大也不能和賀顧身上那言家祖傳的怪力相抗衡,俗話說一力降十會,魏世恆那樣三十多歲格斗技巧出眾、身形高壯的漢子,都錘不過賀顧,何況眼前這一個說話都還帶點奶氣的小王子了?

賀顧也很簡單粗暴,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多格一沖過來還沒出招,等待著他的就是一記干脆利落的過肩摔。

被賀顧反剪著雙手按在地上時,多格顯然也傻了,大概沒想到自己這么輕易就落敗了。

賀顧剛想開口說好了就這樣吧,我有事要先走了,多格卻忽然目色一狠,十分不講道理的轉身就是一扭,他也不顧雙手被賀顧反剪著這樣扭過去會疼到要上天,只紅著眼狠命的硬生生扭了過去,然後反把賀顧一拉,和他一起滾在了地上。

賀顧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這么無賴,一時不防被他按到了地上,兩人就這么神奇的扭成了一團,你拉我胳膊我掰你大腿,不像是在打架倒像是……

眾人:「……」

咳,我們不懂。

正此刻,有人忽然看到了一抹玄色衣角,順著那衣角抬頭一望,看到來人瞬間嚇了一跳,趕忙垂首禮道:「見過王爺。」

「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