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1 / 2)

仲夏夜里天幕濃黑如墨,可越是這樣的夜空,越發襯的群星璀璨明滅,星河耿耿、銀漢迢迢,晚風夾雜著一點暖意,卻又不會叫人覺得燥熱。

來自心上人的親吻,自然是柔軟美妙、叫人仿佛身置雲里霧里,飄飄然不知身在何方的——

簡而言之,就是美得冒泡。

賀小侯爺自然是不會推拒這個吻的,且他睜著眼呆了一會,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個吻意味著什么,盡管此前心中便已經猜到了幾分,可此刻真的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巨大的喜意還是填滿了賀顧的整個心房。

只是開心歸開心,沒有開心太久,賀顧便覺得有點不對了,三殿下這個吻綿綿密密,雖說以前他倆也不是沒親過,如在宮中荷花池邊,親得朦朧羞澀、略帶試探,又如同年關前後在公主府的園子里,親得別扭又難過……

唯一的共同之處是,都是一樣的輕輕淺淺、淺嘗輒止,讓他能跟得上趟,可這回卻不一樣了——.

不知道是不是賀顧的錯覺,總覺得半年不見,裴昭珩似乎變得哪里有些不一樣了,他雖然說不出是哪里不一樣,卻能敏銳的感覺到眼前這個恪王,與之前那個三殿下,的確是真真切切有所不同的。

盡管他們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溫文修雅、翩翩有禮,裴昭珩看著他言語時也是一樣的眼中帶笑,可賀顧還是察覺到了——

比起之前的三殿下,恪王則隱隱讓賀小侯爺感覺到了一點兒壓迫感。

如果說之前的三殿下像是一頭姿態優雅矜持、警覺機敏的鹿,那此刻的恪王,便會讓賀顧聯想到沉睡的雪豹,他的眼神是淡漠甚至含著笑意的,但那笑意實在太淺了,像是一層偽裝,他似乎什么時候都可能撕下這一層面具,露出尖銳的爪牙來——

賀顧雖然別的地方很遲鈍,可對於旁人身上的這種侵略感,卻非常敏銳。

包括這個親吻,只是吻了片刻,賀顧立刻產生了一種被索取的感覺,裴昭珩的氣息細細密密,他抬著賀顧的下頜,杜絕了一切他逃走的機會,紫檀香的淺淡氣味包裹了賀顧,裴昭珩的吻、氣息,以及他的控制,像是天羅地網,把賀顧包圍了個嚴嚴實實——

三殿下遲遲不松開他,賀顧便被親的頭腦都有點暈眩了起來,他眼前發昏,可對方還在試圖加深這個吻,賀顧本能的想推拒、想緩一口氣,可他越是往後退、往後縮,裴昭珩便愈加逼近,他退一步,裴昭珩便逼近兩步,不知不覺間,後背已經抵上了一個平滑、冰冷、堅硬的平面。

是月神石。

賀顧終於退無可退了,他被這個綿長的吻憋得臉色通紅,終於還是鼓著勁兒把裴昭珩推開了,一邊喘氣一邊道:「讓……讓我緩一緩……」

裴昭珩的確長高了許多,眼下已然比他高了一個多頭去,雄性對於體型比自己更大的同性,天生會感覺到壓迫感,這是刻在骨子里的動物本能,無論賀顧喜不喜歡裴昭珩,都是無法改變這種被死死壓迫的不適感的。

可賀顧喘了兩口氣,正想說叫裴昭珩離遠點,他有點不自在,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頭就又被裴昭珩抬了起來,男人溫熱的呼吸輕輕拍打在賀顧的耳後、鬢邊、乃至於他能察覺的每一寸皮膚,裴昭珩的溫度和吐息,都叫他覺得那片皮膚愈加敏|感了,賀顧的臉騰的一下紅的能滴血。.

裴昭珩低聲問他:「緩過來了嗎?」

「還不夠。」

賀顧想愣了愣,想問他什么不夠,可顯然裴昭珩並沒有打算給他這個繼續追問的機會,綿綿密密的吻又覆蓋了過來。

賀顧不想拒絕這個人的吻,可卻又有些無法招架,無論是以前寡言淡漠、矜貴疏冷的「長公主」,還是後來溫潤如玉、光華內斂的三殿下,他第一次發現這人竟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有點霸道、不容置否,而且僅僅是一個親吻,都這樣不知饜足。

背後被月神石抵住,退無可退、再沒有退路了,賀顧只能放棄逃避,嘗試著迎合他,他伸手去碰裴昭珩的鬢邊、頰側,感覺到他的皮膚也是溫熱、光滑的,他撥開裴昭珩散落的幾縷碎發,把他們別到青年的耳後——

然後在晚風里和他耳鬢廝磨、唇齒相依。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要命的吻才終於結束了,賀顧劇烈的喘了半天,才抬眸看那人,誰知他倒是很平和,目光幽淡、注視著他、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一副游刃有余、沒費什么功夫的模樣。

賀顧一時覺得有點來氣,雖然他也說不出氣從何來,但是總歸心里是別扭的,他低低的從鼻腔里冒出一聲輕哼,剛想說話,卻聽裴昭珩道:「子環能想通……我很高興。」

賀顧愣了愣,抬頭瞧他,卻見裴昭珩也正垂眸望著他,那眼神很認真,看的叫賀顧忍不住面上一熱,他忽然記起了今日明明是自己來表白的,卻叫這人一個吻給弄的七暈八素,莫名其妙就被逮著親得腦殼都昏了,完全喪失了主動地位,十分有辱尊嚴,賀顧干咳了一聲,還是很勉強的試圖奪回主動權,道:「王……王爺這是答應了嗎?」

裴昭珩笑了笑,看著他的眸色十分幽深,道:「……子環說呢?」

賀顧:「……」

他還多此一舉問這個干什么?果然是吃飽了撐的。

兩人也站的累了,便索性在河邊草地上坐了下來,背後月神石倒映著純白如霧般的疏淡月光,面前承河奔騰,晚風裊裊,賀顧轉頭看了看三殿下,只覺得胸腔里的一顆心跳動的頻率似乎仍在不住加快,他又緊張又興奮又有些說不出的滿足,只是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如今又該和三殿下怎么相處。

他上一世打了一輩子的光棍,這輩子雖然娶了妻,可也沒熱乎幾天,媳婦就跑了,如今雖然總算又給撈了回來,可媳婦卻變成了男人,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身為男子,喜歡上了另一個男子後,該怎么和對方相處,也從來沒有前例告訴他,他和三殿下的未來是什么樣的。

是的,不像是尋常夫妻,尚且能展望一下兒孫滿堂、白頭偕老、家宅興旺。

他和三殿下就算如今兩情相悅了,可也注定只能二人相伴終老,兒孫滿堂家宅興旺就不說了,便是連光明正大的成親,也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半年過去了,賀顧也有點回過味來了,無論是當初裴昭珩為何要男扮女裝,包括皇帝為什么需要他這個「駙馬」,願意給他那么多的甜頭和恩遇——

放在之前,叫賀顧發現皇帝可能本就是屬意於三殿下,且還在為他鋪路,他定會很高興,君父的暗中屬意,於奪儲顯然是最好的籌碼,他知道皇帝需要他這個「駙馬」留在三殿下身邊,既有情分、又有恩遇,自然忠心耿耿,可如今……

如今以另一角度來看,他和裴昭珩倘若一輩子,都只能是郎舅倆,這實在是有些叫人沮喪的一件事……

賀顧想到這里,被自己的念頭稍微驚了一下,他五指微微收緊了一些。

賀子環,你在想什么呢?

……人家未來可能是要得登大寶、君臨天下的,此刻都已答應了為你終身不娶,難不成你竟還要不知足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道理都懂,可是情愛一事,卻又哪里能是道理能夠說的清楚的?

要明白很容易,可要甘心卻很難。

賀顧出神,裴昭珩自然有所察覺,他側目看著賀顧,低聲道:「怎么了?」

賀顧聞言轉頭看著他,怔了怔,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緩緩道:「沒什么,就是在想以後我和殿下的事。」

裴昭珩聞言目光在他身上頓了頓,道:「你不必想太多。」

賀顧卻搖了搖頭,道:「不,殿下,有些事……你不知道,以前我也不好和你說……」

頓了頓,又道:「殿下一定要小心太子,他……他是個瘋子。」

他這話說的十分大膽,十分坦坦盪盪、毫不遮掩、委婉一二,他本以為裴昭珩多半會蹙起眉來,問他為什么這樣說,正想著該如何和他解釋,卻聽裴昭珩道:「我知道。」

賀顧道:「啊……殿下知道啊……?」

裴昭珩道:「宗山屠寺、驚害母後,都是大哥所為,大哥似對母後仍然心存怨懟。」

賀顧怔了怔,立刻抓到了關鍵詞,神色有些疑惑,道「……仍然?」

裴昭珩轉目看了賀顧一眼,微微頷首,半晌他才復又轉過頭去,看著夜色下承河水波流動的河面,目色飄遠,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裴昭珩道:「……當年皇姐夭折,是姨母所為。」

他這話說的輕描淡寫,也沒什么鋪墊,賀顧猝不及防之間聽到這么一個要命的皇室秘辛,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半天才驚得微微張大了嘴,瞠目道:「什……什么?」

裴昭珩頓了頓,才繼續道:「李嬤嬤說,當初父皇登基,冊姨母為後,母後為淳惠皇貴妃,母後與姨母是親姐妹,二人在宮中,也比與旁人更親厚,只是後來姨母生下了大哥,大哥剛滿周歲,便被父皇立為儲君、昭告天下,沒多久聞貴妃便又生下了二哥,母後也懷上了我與皇姐,自那時起,姨母便不再常來母後宮中走動了。」

「父皇本就寵愛母後,我與皇姐出世後,他更是三不五時,就往母後宮中來,除了初一十五,幾乎都宿在母後宮中,時日久了,便有朝臣納諫,說父皇過於寵愛妃妾,未曾雨露均沾,不利綿延皇嗣,且冷落正宮,恐會危及國儲,與國有妨。」

「父皇迫於諫言,不得不來的稍緩些,倒是母後聽了,知曉前朝後宮,都已流言四起,以為姨母是受了冷言冷語,心中委屈,才會對她日漸疏離,便叫李嬤嬤抱著我與皇姐去見了姨母,直言願永尊姨母為後,大哥為皇儲,她絕無非分之想,懇求姨母不要因旁人閑言碎語多心,害了姐妹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