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1 / 2)

第一百三十九章

賀將軍原以為自己的想象力已然很豐富, 不想如今倒才發現,比起宮里那位,自己竟然還是棋差一著。

劉管事卻不知道老吳遍尋不得的賀大姑娘, 如今就在他眼前, 還在憂心忡忡道:「這可怎么是好, 老吳說他已經和那幾位宮中的內貴人們解釋過了, 咱們家並沒有這么一位遠房大姑娘, 可那幾位貴人卻咬死了、還說一定有的, 讓咱們不可耽誤了日子, 又和老吳叮囑,說若是實在沒頭緒, 哪怕回京來問過侯爺, 三日內也一定得把姑娘的畫像和生辰八字送去,否則便是誤了皇上的大事, 要拿咱們問罰呢。」

賀顧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嘆了口氣, 道:「……是那些內官讓老吳回京來問我的?」

劉管事道:「不錯。」

賀顧沉吟了片刻,道:「你先回去吧,畫像和八字……明日你叫人來我這取, 讓老吳帶著回去交給那些內官就是。」

劉管事一愣, 不想他家侯爺竟還真有那『賀大姑娘』的畫像和八字,十分訝異, 道:「這么說, 咱們家是真有這么一位遠房『大姑娘』了,怎么小人以前從未聽老侯爺、侯爺提起過?」

賀顧支吾了片刻,顧左右而言他道:「呃……我確有這么一位遠房堂姐,只是……呃……只是他們一家平日少在樊陽, 往日也不怎么走動,是以管事並不知道。」

劉管事雖聽他如此解釋,可又把賀顧神態瞧了個清楚,心中半信半疑,只是賀顧是主家,他也不好再多問,便只應了賀顧吩咐,回長陽侯府去了。

臨走前賀顧叫住了劉管事,道:「誠弟還沒回京么?」

這次賀顧自北地大勝回京,賀誠卻並不在京中,賀顧問過,才知道原來半月余前,皇帝點了翰林院一位姓郭的侍讀,前往晁、定二州協助當地知州興辦府學,賀誠被那位郭侍讀挑中帶著一塊去了。

劉管事道:「尚未,不過二少爺也寫了信回來,說晁州的差事就快辦完了,約莫著最多月末也就回來了。」

又笑道:「對了,二少爺還不知道侯爺已經回京,又得了皇上的封賞,倘他知道了,一定高興。」

賀顧道:「原來如此,那弟妹一個人在府中帶著孩子,倒也辛苦,我自回來了還未去見過她,這樣吧,過兩日我得閑了,便帶著容兒去瞧瞧她。」

賀顧想起他家誠弟這位原是異族王女的妻子,倒也有些唏噓——

朵木齊的性子與漢人女子大不相同,並非那些三從四德、溫文淑良的內宅婦人,當初他這個做哥哥的替誠弟操持婚事時,不免還擔心過,雖說他弟弟弟妹這小夫妻兩個,如今是情投意合,但差異這般大的兩個人,真的成親過到一處,柴米油鹽醬醋茶起來,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真的稱心如意。

不過如今看來,倒幸而他這做哥哥的操的都是些沒必要的心,兩月多前,弟妹在侯府替賀家平安誕下一個男嬰,賀誠自然是喜不自勝,立刻給仍然身在承河的大哥去了信,如今這孩子也兩月有余了,賀顧回京以後忙的腳不沾地,倒還沒見過這小侄兒的模樣,想起來也有些心癢。

劉管事笑道:「這自然是好的,侯爺什么時候想回來了,只管回來便是,二少夫人前日聽說您回京來了,也掛懷侯爺的安好呢,只不過三小姐倒不必侯爺特意去將軍府請,咱們三小姐和二少夫人關系可好著呢,時常回府來看,想必侯爺只消遣人去說一聲,小姐自己也就來了。」

賀顧微微一怔,不過仔細想想,弟妹的性情……會和容兒這山大王處得來,似乎倒也並不奇怪,當初王女養在宮中陳皇後身邊時,不也和聞小姐相談甚歡來著么?

送走了劉管事,這一日賀顧卻沒再閑下來。

無他,如今晉封永國公的旨意已經下來了,雖說新的國公府,內務司那邊還未定下來,賀顧也並未遷居,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位年紀輕輕的國公爺不僅戰功彪炳,又如此深得帝心,怎么看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雖說也有些許死腦筋的清流御史之流,死活和他過不去,但有意結交、日後與他來往的,卻也是踏破了公主府的門檻,絡繹不絕。

賀顧招待了一日,晚上依然覺得渾身腰酸背痛,身上仿佛無一處是自己的,哪里都不聽使喚起來,但想著明日劉管事還要遣人來拿「賀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和畫像,卻還是強打著精神坐到了書桌前。

「賀大姑娘」自然是沒有的,賀家的遠房親戚不多,還能和如今京城的長陽侯府攀上關系的,只有那么幾個,年紀還都比賀顧稍長些,用腳想自然也知道多半已經嫁作人婦了。

但是賀顧仔細一想,卻也明白過來——

「賀大姑娘」注定只能是他家的遠房親戚。

畢竟侯府直系、旁系,只要關系不太遠的,所出子女,必上宗譜,是貓是狗、可瞞不過旁人,只有遠房親戚……如今他封了國公,既勉強算得上門第夠格,具體家室又無從考證,以十二衛的本事,能憑空給「賀大姑娘」變出一雙父母,賀顧並不奇怪。

今日劉管事一來傳話,宮里那位的打算賀顧便已然猜了個七八,估摸著特意叫老吳上京來給他傳話,想來多半是先前珩哥拿不准自己究竟同不同意,才先不得已而行之的權衡之計罷了……

好吧,反正他也已經同意了……

賀將軍十分咸魚的想。

八字是有了,如今畫像卻缺一幅——

這事卻不好請旁人代勞,賀顧雖於丹青一道上,遠不如裴昭珩那般在行,但很可惜,他並無這樣的自知之明。

只琢磨著,反正內務司都是自己人,掌事齋公公肯定也知道珩哥打的什么主意,這畫像也不過只是走個過場,即便畫的磕磣了些,想來……

想來也不礙事吧?

於是賀將軍坐在書桌前,便這么信心十足的執筆落墨了。

第二日劉管事果然如約遣人來取畫像和八字,賀顧把東西讓人帶回去給劉管事後,又吩咐了一句說自己晚些時候就回侯府去看侄兒和弟妹,讓府里准備一下。

無他,他昨日實在是被府上絡繹不絕的拜客弄得怕了,實無心思繼續應付,正好借侯府避難,躲個清靜。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賀將軍這頭悄悄摸摸帶著征野出門,先是上威遠將軍府接了妹妹賀容和寶音小丫頭,又自覺十分低調的繞了遠路走了侯府後門回去,卻不知仍是落在了哪家下人眼里,剛在侯府花園里和弟妹朵木齊寒暄了兩句,抱著侄兒逗樂,那頭小廝就著急忙慌的來傳話,說有客來了。

賀顧一個頭兩個大,心道這些人怎么這樣煩,躲都躲不開,蹙眉道:「就說我不在,二少夫人一個婦人家不便獨見外客,請他們回去。」

那小廝卻苦著臉道:「方才侯爺吩咐過,小的本也打算婉拒,請他們回去的,可那幾位客人似乎知道小的要叫他們回去,並不買賬,只說讓小的轉告侯爺,又說侯爺知道他們是誰,只要聽了,自會去相見的。」

賀顧蹙眉道:「是誰?」

小廝答了幾個名字,賀顧聽完卻有些訝異,倒真的怔住了——

無他,這幾個人,竟都是當年賀老侯爺還在承河時的舊部。

只是這幾人,早該上了年紀,也都多少有些戰功在身,如今應當都領了賞回家養老,不當差了,他這次在北地也沒見到。

今日怎會出現在此?

倘若是這幾位叔叔伯伯……言大小姐去得早,賀老侯爺又很不會照顧孩子,賀顧小小年紀跟在他身邊,這幾位叔叔伯伯和他們家中的姨母們,當年都是親手抱過他,照顧過他的,賀顧的一身武藝,也有小一半出自他們的教誨。

的確不能說不見就不見。

朵木齊倒很機靈,見賀顧這般神色,干脆把兒子從他懷里重又接了回來,道:「有客人來了,大哥還是快去見客人吧。」

賀顧也只得點了點頭,留下了不明所以的寶音小丫頭跟著她嬸嬸留在花園,便和征野抬步朝茶廳去了。

茶廳里坐著三個約莫五十來歲、常服打扮的男子,只是他們雖身著一身常服,那坐姿、舉止,卻掩不住周身的氣勢,甚為干練,比起尋常這個歲數的人,要精神許多。

賀顧笑道:「原來竟真是幾位叔叔,多年不見……」

只是他這寒暄的話還並未說完,那三人中一個便輕輕哼了一聲,打斷了他,冷冷道:「多年不見,如今你小侯爺是飛黃騰達了,不想見我們這幾個老家伙,怕被上門打秋風,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既便忘了我們,也不能忘了……」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上首一個稍胖些的老者打斷道:「常朗!你先平平氣,有話和小侯爺好好說,何必這樣?」

賀顧心里倒是稍稍猜出了他們的來意,臉上笑意微微斂了斂,在上首坐下,又吩咐婢女給幾位添了茶,只是卻仍然並不開口。

那幾人見狀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方才做和事佬的開口嘆道:「唉,你常叔叔的性子……一貫如此,小侯爺千萬別同他計較,他只不過是著急了些,才會口不擇言。」

賀顧頓了頓,重新帶了三分淺淡的笑意,道:「幾位叔叔看著我長大,又跟著父親出生入死多年,幼時對子環也有撫育之恩,我怎會和常叔叔計較?」

他握著茶杯道:「幾位叔叔的人品,子環也並非不了解,自然知道你們絕不是那等趨炎附勢打秋風的人,常叔叔方才說的話,實在是誤會我了。」

常朗聞言,似乎這才稍稍平靜了些,語氣不似方才那樣咄咄逼人了,只是卻仍算不上多好,哼了一聲,悶道:「……好吧,就算方才是我沖動,說了氣話。」

勸架的那個老翁見狀,道:「不吵架就好,今日我們冒昧在這時候前來拜訪,也是實在沒了辦法,侯爺這些年來總是跟著皇上四處奔波,我們也有家小,不便終日守在京城、等著侯爺,想見您一面是也實在是不易……」

賀顧垂了垂眸,開門見山道:「幾位叔叔,是為了我爹來的吧。」

常朗本來好容易才平復下去,聞言不由得又激動了起來,瞪著賀顧道:「原來小侯爺倒還記得自己有個爹,這些年來,你把你爹關著,這般……這般如圈養牲畜一樣,不給你爹分毫自由,豈有這般為人子的?!」

「我們來了這許多次,你卻回回都不在家,哪有這般巧的事?我看左不過是你自己也知心虛,不敢見我們罷了!你這般不孝,難道就不怕遭天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