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2 / 2)

方才勸架的老翁斥道:「常朗,你給我住口!」

賀顧的臉色冷了三分,道:「把他終生軟禁於長陽侯府後宅,這是先帝的旨意,常叔叔難道還要我抗旨不尊不成?當年的案子汴京府公開審結,滿城人也都看在眼里,常叔叔若真要問子環是如何為人子的,倒不如先問問他賀南豐,又是如何為人父的。」

他轉頭看了看旁邊幾人,面無表情道:「廖叔、王叔,你們若也和常叔叔是一樣的心思,那就恕子環今日還有庶務在身,不便招待了。」

他「啪」的一聲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站起身來轉身就要走,卻並沒走成。

賀顧低頭看了看被抓住衣袖的手,抬目時聲音終究還是稍稍和緩了一點,只淡淡道:「廖叔叔,可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那位廖叔嘆了口氣,卻並不放開他的衣袖,只切切道:「廖叔知道……當年是侯爺他……他對不起夫人和小侯爺母子二人,只是先帝故去也快一年了,侯爺更是被關了這么久,再天大的孽,小侯爺不也和侯爺是親父子么?」

「父子之間,哪兒有過不去的坎兒呢?雖說關著侯爺,是當年先帝的旨意,可如今……如今您這樣深得今上愛重,侯爺又是您的親生父親,只要您願意開口,只要您願意和皇上求個恩典,難道皇上就不會答應?難道侯爺……侯爺他就真放不出來么?」

「侯爺一個人被關了這么多年,如今他年紀也大了,您有了福承公主,我聽聞二少爺和二少夫人也有了孩子,侯爺畢竟是做親祖父的,卻見不到孫兒們一眼,您說,這是不是……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賀顧閉了閉目,沒有反駁,卻緩慢而篤定的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半晌,他才重又睜開眼道:「廖叔,當年他失德在先,先帝的處置也至為公允妥當,此事全汴京城沒有不知曉的,可卻從無人指摘過我賀顧一個字,你們可曾想過,為何旁人不願為他說話?」

「父子之間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他卻害死了我娘,我的坎或許過得去,我娘葬送在他手里的一生卻過不去。」

常朗澀聲道:「你說了這么多……就是不願意去求皇上,把你爹放出來,是不是?」

賀顧緩緩轉頭看著他,面無表情道:「不錯,我不願意。」

常朗氣的胸膛來回起伏,怒視著他顫聲道:「你……你簡直不孝!」

廖叔見狀似乎也急了,立時上前推了常朗一把,低吼道:「你給我閉嘴,今日來前你怎么和我保證的,都忘記了?!」

賀顧卻只視而不見,淡淡道:「幾位叔叔年紀大了,上京奔波一回也不易,還是回去好好養老吧,管事,叫人各備一百兩銀子給各位叔叔帶上做路上盤纏,送客吧。」

廖叔卻忽然噗通一聲在賀顧面前跪下了。

賀顧唬了一跳,實在沒想到他會這樣,趕忙去拉他,無奈道:「叔叔這是做什么,你……」

廖叔本打算著無論賀顧怎么拉,也要抱著他的大腿求他放老侯爺出來,誰想他想得倒好,這么多年不見,卻忘了這位小侯爺是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主,即便他不想起來,也還是被賀顧給提溜小雞一般給提了起來。

只好退而求其次拉著賀顧的胳膊、紅了眼眶道:「廖叔求你了,就原諒你爹吧,他……他都這么大年紀了,若是一個人在後宅中無人陪著孤苦伶仃的去了,老侯爺他戎馬半生,不該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啊……算是廖叔求求你了……」

「你若是……你若是實在不想看見你爹,那要不你把他放出來,我們……我們帶他回去,有我們幾個老家伙陪著,侯爺晚年也不至……也不至如此凄涼……」

他說完又要跪,賀顧實在沒了辦法,那頭常朗已然悶不吭聲的先行撲通一聲跪下,緊接著又作勢要磕頭。

賀顧連忙沖上前一把拉住他,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他閉了閉眼,最後也只得長出一口氣,道:「各位叔叔,我敬你們也曾是槍林箭雨里來回的漢子,又看著我長大,今日才如此禮遇,換做是旁人,我賀顧雖然好說話,也早給扔出門去了,還望叔叔們不要再相逼於我,鬧得兩相難看。」

便如賀顧待宗凌一樣,當年賀南豐對這三人、尤其常朗,都是既有知遇之恩、又有救命之恩,是以他們今日才會如此,賀顧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理解歸理解,要他真的原諒賀南豐,卻是怎么也絕不可能的。

廖、王、常三人不想他竟然真的如此油鹽不進,他們使出了渾身解數,卻也沒有說動賀顧半分,一時都有些呆怔在了原地。

賀顧的神色卻終於徹底冷了下去,再無半分通融余地。

「送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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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那三人,賀顧的心情也不如來時那般好了,他回了花園,便看見朵木齊抱著小侄子正在花壇邊站著,自家那個不省心的閨女,只不過這么一會不見,竟然已經撩了小裙子的下擺扎在腰上,撅著屁股蹲在花壇里,正低著頭聚精會神不知道在看什么。

賀顧見此情形,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趕忙上前去一把將閨女抱了起來,又把她扎在褲腰上的裙子拉出來放回去扯扯好,道:「這是在做什么,姑娘家家,動不動撩裙子也太不成樣子了。」

朵木齊卻完全沒有一個合格的穩重嬸母的樣子,見雙雙被賀顧抱起來了,竟還急道:「大哥,公主在這蹲了好久,你都把螞蚱嚇走了。」

賀顧:「……」

他一點也不懷疑,要是朵木齊懷里沒抱著他那小侄子,嬸女兩人就要一起在侯府的花壇里撅著屁股表演抓螞蚱了。

剛才與人爭論的郁氣,此刻倒是散了大半,外頭婢女匆匆跑進園子里來躬身行了個禮,道:「侯爺,三小姐叫人來傳話,說膳廳那邊已經備好了,叫二少夫人和侯爺去用飯呢。」

原來賀容久不見大哥,竟然難得的起了雅興,要自己下廚做幾道菜款待她得勝回京的哥哥——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用過了午飯,席間賀顧提了兩句賀容的婚事,不出意外的收到妹妹一個銳利眼刀,堅決表示她不願意這么早就嫁人,賀將軍心知拿她沒轍,也不打算真強迫她,於是便也草草作罷。

兄妹倆許久不見,飯後賀容正纏著大哥膩歪撒嬌,外頭卻有個小廝來傳話,道:「三小姐,聞姑娘回京了,聽說小姐今日在侯府,特特來找您,眼下正在府門前等著呢。」

賀容瞪圓了眼睛,立時從賀顧懷里掙了出來,喜道:「你是說天柔?」

小廝果然應是。

賀容轉頭看著賀顧,那神情仿佛有點為難,又有點不好意思,想來多半是今日難得賀顧回侯府陪她,她還沒呆多久,轉頭就要和小姐妹跑了,自己也覺有些愧疚。

賀顧倒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家妹妹和聞參軍竟然私下也有交情,只笑道:「既然人家上門特意來找你,容兒就去吧,別讓聞小姐久等。」

賀容如蒙大赦,歡天喜地的道了句「大哥你最好了」便轉頭一溜煙樣的跑了,那背影利索的倒完全看不出來是個本應含羞帶怯、一步三停的閨閣小姐。

賀容跑了,到了時辰,朵木齊也說犯困,要帶著兒子去午睡,園子里便只剩下了賀顧和寶音父女兩人。

他抱著閨女在園子里散步,四月末的天氣,雖還沒進初夏,晚春的一點料峭寒意卻也差不多已然盡數褪去,陽光穿透稀碎的林木間隙灑在父女二人身上,園子里的風吹來也叫人頗覺愜意,一時只覺歲月靜好,這浮生半日閑不必偷得也能光明正大的享用,甚為滿足,只恨光陰不能走的慢些了。

只是許是今日那三位賀老侯爺舊部的緣故,賀顧心里還是揣了心事,他自己都沒覺察到,這步散著散著,不知不覺竟就散到了賀老侯爺獨居的那院子門口。

賀顧忽的頓住腳步,寶音卻不明所以,只茫然的抬頭看了看她爹,糯糯道:「怎么啦,爹爹——?」

賀顧沉默了一會,好容易才在嘴角扯出一個有些牽強的笑容來:「……沒什么。」

寶音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

「爹爹,你又騙我。」

賀顧:「……」

這丫頭這么鬼精鬼精的,也不知是隨了誰……

正此刻,院子里卻傳來了一個有些顫抖、熟悉而蒼老的聲音:「誰……是誰在外面?」

賀顧剛一聽見這個聲音,臉上的表情立時凝住了。

腳底下有如灌了鉛一般,他以為他會毫不猶豫的扭頭就走,可卻竟然並沒有邁動步子。

寶音不明所以,也並不知道是誰在說話,抬著小腦袋四處張望了一圈,立刻尋到了聲音的來源,抬頭看著那緊緊閉著的院門,納悶道:「噫?你為什么不出來,要在門里面和我們說話?」

老人聽見小女孩的聲音,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你是誰?我……我出不去。」

寶音轉頭看了看她爹,盡管賀顧並沒有阻止她,她卻也看出來自家爹爹似乎有些不大歡喜,立時不和那門里面的奇怪老頭對話了,小聲道:「爹爹?他是不是壞人?寶音是不是應該不理他?」

作者有話要說:一會還有一更加更!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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