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慘案(2 / 2)

雨夜纏綿 布村Pelican 2074 字 2022-08-04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因為我不想再一次回憶那天的情景,這讓我很痛苦。」光是回憶一遍都讓他有種死去的感覺。

她朝他豎起手:「景恩,夠了,我知道得夠多了,你不用再回憶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了解你的過去。」

他握住她的手,堅持說:「不,你必須聽我講完這個故事,這對於我來說很重要。」

她抬起通紅的眼,一邊流淚一邊朝他點頭:「好,好,我聽著,你說吧。」

「關於音樂會的場景,我記得最清楚就是滿眼的紅­色­,到處是血,可以用血流成河來形容。艾德趴在我身上,全身不停冒血,最後凝成了一塊一塊像磚頭一樣的東西,那一幕,成了我之後多年都擺脫不了的夢魘。」

「那一天,我失去了艾德,也失去了安妮,他們他們那么好,善良、正直、勇敢,助人為樂,沒人不喜歡他們,因為我,他們在拉斯維加斯永遠閉上了眼。」

「我把小提琴砸了個粉碎,從那以後,再也沒碰過小提琴。我時常會想,如果不是我非要去聽那場音樂會,不是非要去見小提琴手傑夫,他們也許就不會遭遇如此恐怖的事情了,不會離開我,不會離開這個家。」

杜蓓琪捂住口鼻,嗚咽著說:「不,這不關你的事,是那個變態槍手,還有美國的槍支制度造成的,不是你的錯。」

「親人們都這么說,可是,我卻無法原諒自己。我的槍傷恢復得不錯,很快出院,回家的第二天,家里人發現我失蹤了,他們很著急,到處找,最後在墓地里找到了我,發現我睡在艾德的墓碑前。」

「可是,當他們詢問我時,我根本不記得為什么會來到墓地,又為什么會睡在艾德的墓碑前了。家人這才意識到我出現了­精­神疾病,送我去看了心理醫生,診斷我患上了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開始發病,情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和在普通人一樣,壞的時候跟白痴差不多。每次入睡,腦中會不斷重復槍擊案那天的場景,每一幕都是鮮紅的顏­色­。晚上,我明明睡在卧室,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在客廳、廚房,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而我對自己怎么來到這些地方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本來我馬上就要進入大學了,但我當時的情況根本無法讀書,爸媽給我辦了休學,我一直待在家里,按照心理醫生說的方法治療、服葯,情況卻持續惡化。有一天,媽媽看到我在廚房拿了一把刀,准備刺進自己的胸口,她嚇壞了,跑來打掉我的刀,抱著我大哭。」

「母親是一個果斷、堅強的人,很少見到她落淚。那一年,她失去了兩個子女,還要面臨失去我的痛苦,已經不堪重負了,常常吃著飯,眼淚就流了出來。我變得異常敏感,覺得自己很沒用,害死了艾德和安妮,還要繼續害母親。」

「那個時候,我感覺世界是灰­色­的,像布滿了­阴­霾的天空,沒有光,去到任何地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每天都像在下大雪,很冷很黑。我不知道這樣的狀況要持續多久,覺得人生就這樣了,在我十七歲時就結束了。」

「直到有一天,我又發瘋,趁所有人不注意,跑去了大街上。我看到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穿著金邊的紫­色­旗袍,腰際還綉著一朵金­色­的牡丹,拿著一把樂器在街邊演奏。」

聽到金­色­牡丹幾個字,杜蓓琪半眯著眼,感覺有些異樣,腦中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抓不著。

陳景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到她的異常,繼續講著故事。

「她好小一只,頭發有些發黃,拉著一首很優美的樂曲。我不知道她拿的是什么樂器,也不知道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覺得很好聽,我一下就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又犯病跑出來了。但是這一次,我沒有以前那么慌張,平靜地走上前,坐在了她身旁。

「她拉完曲子,看著我,問我是不是迷路了,我說比那更可怕,我失去了對生活的信仰。她告訴我??stronger,她說,她覺得我很­棒­,沒有人比我更了不起了。她是來這里演出的,馬上就要離開了,希望我能重拾對生活的信心。我看到了她的胸牌,上面印著中文:狄沐筠,第二排還寫了英文名

「她的眼睛好美,像水晶一樣明亮清透;她的嗓音很甜,像小山雀在鳴叫,一瞬間,我看到了陽光,很溫暖很明亮,照進了我內心的黑暗之地,驅散了駭人的­阴­霾。後來,我知道了她拿的樂器叫二胡,從此,我的治療師掌握了一個訣竅,用二胡喚醒我。每當我陷入噩夢時,他們會讓我看二胡,或者聽二胡的音樂,我很快就能從噩夢中醒來。所以,我身邊有不少關於二胡的東西,手帕也是,會有二胡的花紋。」

「我的病情很快好轉,半年後,我返回了學校,繼續學業;兩年後,我不再需要依靠葯物治療,醫生宣布我痊愈了。返校後,我開始瘋狂地學習,因為浪了太多的時間,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別珍貴。我的想法也越來越正面,不再自暴自棄,不再怨天尤人,反而覺得要珍惜自己,因為那是艾德用生命守護的東西。」

「在大學四年級時,我因為做空某支能源股而轟動全國,從此,我站在了人群之巔,獲得了無數鮮花、無數掌聲、無數榮耀,而這一切,都是沐筠帶給我的。」

杜蓓琪睜著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絞著手指,感覺淚水都快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