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消息(2 / 2)

雨夜纏綿 布村Pelican 3007 字 2022-08-04

杜蓓琪嗚咽著,一個勁兒地流淚,漲潮的海水仿佛淹沒了她的身體,封住了她的口鼻,她無法呼吸,快要溺死了。

「冷靜點,好嗎?」幫她打理­干­凈後,他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雙臂牢牢圈住她的小嬌軀。

她的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淚水像開了閘的洪水,越泄越猛。「我不要,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她當我姐姐。」她的手掐著自己的衣襟,兩腳在地上亂踢,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好討厭,太討厭了。」

他想安慰她,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此刻講什么都是雪上加霜,還是讓她發泄完再說吧。他緊緊摟著她,看到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心頭五味雜陳。

杜蓓琪不知道怎樣才能減輕自己的惶恐和不安,把頭埋在他胸前,用手捂住臉,像只鴕鳥般躲著,想要暫時逃脫這難受的時刻。

流了不知多久的淚,把他的體恤打濕了一大片,她才沒有嚎啕大哭了,換成了小聲啜泣。

他捧著她的臉,心里一陣陣抽痛:「別哭了,眼睛都腫了。」他被她弄得心亂如麻,用拇指拭著她的淚痕。

她終於住了淚,紅著眼,像只小兔子般盯著他,­唇­角還在顫抖:「這件事,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你爸打你那一次,我讓人查了杜鵬飛的背景,包括他的出身、家世、資產,我都一清二楚,那時我就知道他有私生女,並沒有關注這件事。後來在網球場,我發現你和杜明華起了爭執,而之前在『巴黎高庭』你表現出了對狄沐筠的敵意,我有些奇怪,派人調查了你們幾人的背景,才發現原來杜鵬飛的私生女就是沐筠。」

見她發愣,他以為她不高興,解釋說:「蓓,別誤會,我不是故意侵犯你的隱私,這么做是想幫你。查出真相後,怕你不開心,一直沒告訴你這件事。」

杜蓓琪吸著鼻子,從背包拿出手帕,把淚痕擦­干­:「我知道了,你還查出什么了,都告訴我吧。」

她的家庭猶如一棟傾斜的大廈,裂痕無數,就要倒塌,還有什么比這更可怕的呢?沒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了。她的世界在一瞬間變了形,像打了個死結,一切都扭曲了,損毀了,再也回不去了。

「關於你和她在中學和大學的過節,還有蘇敏的事,我都了解了,也明白為什么你會對她有敵意。」

「那么,我爸在二十幾年前出軌狄沐筠的媽媽,是沒有爭議的事了?」她心驚地問,眼睛瞪得像銅鈴。

陳景恩知道她在等一個希望,或者說一個幻想,幻想杜鵬飛沒有那段孽緣,她還可以繼續逃避現實,享受父母疼愛自己的假象。可是他不得不說,如果現在不告訴她,只怕回家後會面對更大的難堪。

「是。當年,你爸和狄慧玉情投意合,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因為狄慧玉家世不好,杜氏反對這樁婚姻,所以一直無法成婚。你媽對不起,請允許我用『趁虛而入』這個詞,你媽趁虛而入,有了你哥,借機嫁入了杜氏,狄慧玉只能退出。」

「你爸對狄慧玉舊情難忘,婚後仍和她保持聯系,後來狄慧玉懷上了狄沐筠,他本想離婚娶她,結果沉青枝恰好在這時也懷孕了,他不得不放棄這個計劃。」

「後來,你爸去了加拿大,又輾轉英國、美國等多個國家,就是不想待在海山繼續這個錯誤,或者說,他無法面對這個錯誤。他和蘇敏是世交,拜托了蘇敏教沐筠二胡,她上學的用和狄慧玉看病的用都是你爸付的。」

原來是這樣,杜蓓琪忽然笑了起來,如果事情真如陳景恩說的這樣,那么有些東西就講得通了。「難怪,這么多年了,爸爸總打我,從沒給過我好臉­色­看,原來,是因為我阻擋了他的幸福啊。」她只覺得全身冰涼,像被裝入了一樽冰棺中,爬都爬不出來了。

見到她古怪的笑容,陳景恩心里很不是滋味,向她分析道:「蓓,這事從頭到尾是杜氏和杜鵬飛的錯,狄慧玉和沉青枝也許要負一定責任,但你,還有沐筠,你們都是無辜的。」

杜蓓琪冷笑一聲,清艷的面容帶上了某種凄婉的神­色­,壓抑著心頭的不適,盯著地面不答話。

他詳細描述了一下他知道的事情:「之前我住院的時候,沐筠來找過我,說張燁霖盯上了她,希望我能幫她,我沒答應。後來發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我猜可能是張燁霖又去找她麻煩,狄家不得已才向杜鵬飛求助,現在也只有杜家可以給她們提供庇護了。」

如果杜蓓琪沒有忽然跑來美國,他還意識不到他和她之間的問題,狄沐筠找他幫忙,他在很大概率上會答應。正是因為發生了杜蓓琪來美國這件事,讓他既吃驚又困惑,開始思考一些以前從來沒在意過的問題,在請教了宋佳怡之後,大致明白了杜蓓琪的心思。

他沒有答應幫狄沐筠的忙,擔心再次鬧出誤會來,他和杜蓓琪的關系原本就不牢固,經不起重壓了。釋迦牟尼說過:已經結束的,就已經結束了。他已放下了心中的幻想,不再追尋昔日的舊夢,只希望能多照顧杜蓓琪的情緒,牽著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杜蓓琪「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般說:「難怪呀,我爸都忍了這么多年了,卻忽然要承認狄沐筠的身份了,原來是她們去求他了。如果狄家母女進了我家,那我呢,我怎么辦?我媽怎么辦?」

陳景恩不解地問:「你依然是杜家小姐,有什么不同么?而狄慧玉也不會影響你媽的地位。」

「你不了解我媽這人,她愛慕虛榮,又很偏激。這一生,她最在乎的就是我爸,第二就是她的面子。狄慧玉和狄沐筠的存在,等於扇了她的耳光,不但搶走了爸爸,還撕碎了她寶貴的面子,她一定會大鬧特鬧的。」

「狄慧玉和有­妇­之夫往來,違反了倫理道德,她在產後患上了神經衰弱,這么多年來飽受病痛折磨,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懲罰。而罪魁禍首其實是你爸,他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

杜蓓琪立即回應:「你說得沒錯,我不否認爸爸他罪孽深重,但不能通過領她們回門這種方式來贖罪呀。」

陳景恩很快了解了杜蓓琪的想法。她一直極端渴望父愛,在某段時間內,甚至試圖從自己身上尋找這種感覺。

最初幾次見面,他感覺得到,她把他當成了父兄的替代物,一個可以逃避現實的所在,她接受他,是因為他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她的這種缺失。如果沒有這個原因,她多半會選擇同齡人當男友,自然也不會看上他,他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如果讓狄家人進杜氏,無疑剝奪了她為數不多的父愛,摧毀了她委曲求全得來的一切,她當然接受不了。

他明白了杜蓓琪的意思,照著她的話說:「你要我出面阻止她們回杜氏嗎?」

阻止她們?是啊,如果陳景恩出手向杜氏施壓,狄家人想進杜家門的美夢多半就泡湯了。可是,如果張燁霖繼續找麻煩怎么辦,狄沐筠會不會又跑來­骚­擾陳景恩?

一個和她多年不對頭的人,怎么就成了她的親姐呢?真是天大的諷刺。

杜蓓琪臉上全是狂亂的神情,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渾渾噩噩地說:「我不知道,讓我想想,我腦子好亂,讓我安靜一會兒。」她已經無法思考了,各種信息匯成了一條河,奔騰咆哮著,讓她心煩意亂,腦中一片空白。

看她那么難過,仿佛有玻璃碎片扎在了他心間,刺得他鮮血直冒、疼痛難忍。他把她鎖在懷里:「蓓,別激動,慢慢考慮,我一直在這兒,有什么事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做。」

「我知道了。」她點頭。忽然之間,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變得惶惑不安,細腰震顫,呼吸又急又快:「對了,我要回家,幫我回家,我要回去看我媽。」

「好,你別激動,我送你回去,你等等,讓我查一下回海山最早的航班。」說完,他松開了手,再叄確認她沒有過激的行為後,他拿出手機開始查詢航班。

杜蓓琪安靜地坐著,雙手垂在身側,宛如一個被遺棄的孩童般傻傻地望著他,無望又可憐。

幾分鍾後,他說:「最早的班機是美國航空,明天早上六點,紐約飛海山。」

她像聽到了什么喜訊一樣,眼中忽然有了神采:「那我們現在開車去紐約?」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沒有航班飛去紐約,只有開車這條路可以選。「現在馬上走,來得及嗎?」

「不行,開車的話要二十小時才能到紐約市,來不及了。你等等,我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讓安排我的私人飛機來這里接我們。」說著他拿起手機准備打電話。

杜蓓琪考慮了一下,問他:「你的飛機可以直接送我們回海山嗎?」

他暫停了打電話的動作,搖頭道:「不行,沒有中國的通行證,進入不了中國領空。我們先去紐約,再轉機去海山,這應該是最快的航線了。」

「那我們就去紐約轉機吧。」聽他這么說,她也不質疑什么了,心急如焚的她只想快點趕回家。

他點頭:「好,我現在讓人申請私人飛機的飛行航線,放心,一定盡快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