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幽靜,吹進禪室的風濕潤而凝重,帶著陣陣雨絲。
櫻招對欣賞雨景不感興趣,囫圇吞棗般-口將茶盞內的茶水喝光,開門見山地問道:住持昨日說又見面了,而後又改口說自己認錯了人,這是何意?
住持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和櫻招施主的確是又見面了, 但認錯了人也是事實。
住持認錯的,可是我身後那個人?
昨日那位施主,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賀蘭宵來問過他?
櫻招睜大眼睛,想起昨日賀蘭宵的確消失了很久。原來是來了這里。
那後來他情緒不佳,是因為得知了什么嗎?
住持將昨日對賀蘭宵說過的一番話原樣復述了一 遍,櫻招卻越聽越茫然。
她完全不記得那是一段什么樣的過往 ,什么命中孤月照這種簽文,聽著也無任何感覺。她身邊有師傅,有師兄師姐,還有蒼梧山眾多同門和承載著她靈力的那群傀儡,孤寂是什么滋味,她好似從未感受過。
那位應劫而死的,與賀蘭宵面目相像的道侶究竟是誰,她根本記不起來。
從少時到現在,她所經歷過的-一切都好好的留存在她腦海里,丟失的偏偏只是關於那位道侶的記憶。
她該如何判斷,魔界那群魔族會不會拿這個來做手腳?先將賀蘭宵送至她身邊,動搖她的心里防線,再將她的夢境篡改,換成斬蒼的模樣?
事實上,她連分辨這個和尚所言是真是假的能力都沒有。
向住持告別之後,櫻招並未急著離開,而是遵循本能拐到了昨日她未能查看的銀杏樹下。
一場大雨 ,讓銀杏葉在枝頭站不住腳,落了滿地。金黃的葉子浸泡在被雨淋濕的泥土里,有些狼藉。天色不好,賞楓的游客們不若昨日那般熱情,只有稀稀落落的一些人撐著油紙傘來來往往。
櫻招沒有撐傘,亦忘記撐起修士真言。輕飄飄的雨絲落在身上,她沒有在意。
清冷的秋霧將山頂包裹住,她走到樹下,上前幾步,手掌與枝干相貼。
閉上雙眼,她又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這句簽文若真應驗在你身上,我會為你報仇的。你放心,我不會拖累師門,讓他們替我白白送命。我一個人就可以。
那我會在死前,將你的記憶抽走。你會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樹縫中漏下的一滴豆大的雨,砸中了她的額頭。
她睜開眼睛,不知為何,感覺自己要被那滴雨給砸穿了, 張開嘴便下意識驚呼了一聲。
可是無人在意。
她捂住額頭望著空盪盪的四周,竟真的覺出了一絲孤寂的滋味。
她的記憶,原來是被那個人抽走的嗎?他怎么可以擅自將她的記憶抽走呢?
就這么斷定她無法替他報仇嗎?
還有,賀蘭宵,他昨日就已經找過這個住持,卻半個字都未向她透露。這個逆徒,究竟想做什么?
一道火符突然自虛空中顯現,是賀蘭宵發來的傳音符。她伸手接過,看到信中關於蘇常夕被掠走的消息時,心中頓時一-驚。
正欲騰風回騫山樓,挪腳的瞬間,周身經脈卻火燒一般疼。她雙膝一軟,捂住劇痛的左腕,倚在枝干上幾乎無法動彈。
天殺的追魂印,怎么會,這時候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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