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亂朝綱的貴妃(43)(1 / 2)

­阴­天,無端起了很大的風,庭中的梅樹枝葉舒展,蒼翠茂盛。

偌大空盪的屋內,清廖簡單,司庭靜靜站在屋里,半晌抬手,將頭頂的白金冠摘了下來,黑發披泄,他脫下了華美的長靴,只著白襪向書房走去。

當今朝野無人不知新任丞相,運籌帷幄遠見卓識深得陛下寵信,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貪官,令人咬牙切齒的壞了良心的巨貪,他為了斂財買賣官爵,私吞賑災銀,指鹿為馬,枉顧王法……永正帝近年無心政事,內閣六部一概事宜幾乎都要經過司相的手。

借由職務之便,無人知曉他究竟貪沒了多少財寶,卻可以窮盡一切誇張的詞匯描述他私庫的富有。

但若這位權勢滔天的­奸­臣的卧室被他們看見,恐怕不敢置信,幾張黑­色­的椅子,簡單的卧床,不算厚實的床褥,唯有一張書案極大,堆著一沓紙張,筆硯未­干­。

司庭靜靜地垂著眸,將墨磨開,提筆蘸下,舒展凌厲,卻又極具規章的字跡在他筆下蜿蜒泄出。

他本就是個簡單的­性­子,物質欲很輕,穿的是沾灰的布靴,還是金絲鑲玉的綢靴,對他來說,並沒有什么區別,戴的是木冠,還是金玉冠,亦無甚追求。

喜愛穿稠靴的是謝岑丘,愛用金玉冠的是謝岑丘,字跡飄逸無拘無束的,也是那沒見過面,英年早逝的謝岑丘。

可是,他活生生的司庭,無論是一無所有的編修,還是權傾朝野的司丞相,都比不過一個死人。

宣紙上字跡越發潦草,像是男人抑制不住的怨憤,就連清新俊逸的面容也微微冷凝。

他從一介草民連中叄元來到這長安城,從小小翰林院編修進入禮部,從禮部進入吏部,最後統領吏戶禮兵刑六部,而今官拜一國丞相,將內閣也一並握在手中。

在旁人眼中,他鋒芒畢露心機深沉,才­干­驚人,仿若天命降下他來輔佐大梁的社稷。

可這四年來,他從未安穩睡過一夜。初時為了達到她的要求,為了能夠擁有庇佑她,保護她的能力,他殫­精­竭慮夙興夜寐,只為向上爬,掌握更多的權勢。

後來,在一場吏部談事的宴會上,有一個男人,他不記得他叫什么了,也許是為了諂媚逢迎,那個男人誇贊他,說長安寂寞,自謝門殷風公子死後,便再無男子可稱風流人物,而今有司尚書這等才貌雙全智謀超絕的能人,長安男子才有榜樣!

他們便都開始叫他長安第一公子,京都如日月和煦風雅的官人……

那些溢美之詞他都沒記住,但他記住了一個人,謝殷風。

那是謝春曉的小叔叔,教養她長大的長輩。

也許她根本不記得了。

在司庭與她初次的那一夜,她瀕臨巔峰時,緊緊地抱著他,叫他,「殷風。」

他掩下心中的震顫,問他們,那位殷風公子是何人?

他們說,那是曾經的長安第一公子,大梁最具風儀的文士,國公府最瀟灑清逸的謝叄公子,六藝無所不善無所不通,交友遍天下,是第一的文雅客。

他們又說,司尚書風貌儀度清新爽逸,俊美不凡,如今的長安第一公子,當該是他。

他面上笑意依舊溫然,手中卻幾乎沒有握住酒盞……

最後一筆撇落下,筆終墨­干­,­干­涸的墨痕在紙上劃過,力透紙背像是刻下的刀痕。

後來京中便開始流傳他的名聲,昔日冠在謝岑丘頭上的稱謂頭銜,盡數冠上了他的姓,仿若他就是第二個謝岑丘。

長安第一公子?司庭纖長的睫毛輕扇,­唇­角勾起了一絲諷刺的笑意,他哪里是什么長安公子?

司庭的老家在一個水多的鄉城,有時地圖官筆誤,可能就會將那個小地方給漏了。

他生長在那個偏僻的,落後的,­鸡­犬相聞,船只交錯的小地方,一身都是那里的山水給予他的氣質,若說謝岑丘是名園松下風,司庭便是山野林中湖,恬然安靜,攜著朴素的行囊,一顆赤子之心,踏入這繁華長安。

司庭丟了筆,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