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玫指著他大叫:「鬼啊——殺人啦!」
鬼?!曹無離一口氣沒上來,「我有錯,我給你賠罪,怎么著都行,可我……是人,不是鬼。」
趙玫瞅見李誡,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委屈得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姐夫,我好好地逛園子,聽見有男人說話,唬得我趕緊躲起來,可誰成想差點被打死!」
她死死盯著曹無離,發狠道:「姐夫殺了他,給我出氣!」
李誡也是心虛,干巴巴地笑道,「好好,姐夫定會給你出氣,咱們先回去梳洗梳洗,找個郎中給你看看……放心,姐夫定饒不了他!」
後園子這場風波很快傳到趙瑀耳朵里,她登時發急,逼著李誡把鳥銃鎖進庫房,嗔怪道:「還好玫兒沒受傷,若是她有個萬一,你讓我怎么和母親交代?」
「這事忒寸,我特意挑了沒人的地方,誰知道她偏巧躲在土牆後頭!」李誡也是撓頭,「唉,怪我怪我,腦子糊塗了,應提前清場子。」
他連日沒有休息,眼睛下頭隱隱發青,趙瑀看了心疼不已,那點子火氣也消散不少,「你先睡個回籠覺,母親和玫兒那里我去調解。唉,這個曹無離,沒他也生不出這許多麻煩。」
曹無離垂頭喪氣杵在王氏的院門口,面色灰敗,更顯衰相。
遠遠看見趙瑀過來,曹無離忙不迭作揖,連連哀求道:「太太,都怪我一時莽撞,嚇到趙姑娘,求您給說個情兒,好歹給我個賠罪的機會。」
趙瑀瞥他一眼,「曹先生,這次得虧我妹妹運氣好,否則就算老爺護著,我也不能饒你!」
曹無離冷汗直流,低聲下氣不住賠罪。
趙瑀沒搭理他,施施然進了院子。
大約半個時辰過後,小丫頭出來傳話,「王老太太說,曹先生是無心之過,好在姑娘沒有受傷,這事就算了。」
曹無離沒想到老太太如此寬宏大量,更沒想到看似刁蠻的趙玫竟肯放自己一馬。他心里涌上一陣熱浪,只覺又甜又苦,又帶著酸澀,幾欲墜下淚來。
他沖著院門一揖到底,悶聲道:「請轉告老太太,曹某人問心有愧,實在感激不盡……還有趙姑娘,曹某欠她一個人情,今後但有差遣,曹某義不容辭!」
小丫頭眨巴眨巴眼,心道你該謝我家太太才是,是她一力勸和,趙姑娘……此刻恨你恨得牙癢癢呢!
但主子的事,小丫頭不敢多言,回去一五一十轉述了曹無離的話。
趙玫正惱恨姐姐和母親不幫自己出頭,一聽曹無離這話,反倒不怎么生氣了,咬著嘴唇暗自琢磨,好個丑八怪,你既然「義不容辭」,就看我怎么整你!
遂對姐姐笑道:「看在姐夫的面子上,我不與他一般見識,不過我朝他要點東西算作賠罪,這個不為過吧?」
趙瑀點頭說:「可以。」
趙玫吩咐小丫鬟,「你去告訴他,就說我久聞黃河鯉魚金鱗赤尾,肉質鮮美,想要嘗嘗,讓他給我送六條來。記住,每一條都要六斤六兩重,還得是活蹦亂跳的,不能少一片鱗,十天後給我送來,不然就讓姐夫打他板子!」
小丫鬟應聲而去,趙瑀不禁笑道:「你這個捉狹鬼,黃河鯉魚兩三斤就算難得了,你竟要六斤六兩,還不能少一片鱗——你分明就是難為他。」
趙玫一噘嘴,不服氣道:「我是苦主,沒鬧著讓你們打他罰他,要他幾條鯉魚還不行?你不也說他治河是能手,那正好下河給我抓魚去!」
其實趙玫沒有大吵大鬧,趙瑀已是倍感欣慰,便溫聲道:「姐姐知道玫兒受了委屈,我那里還有一套點翠的頭面,送給你壓壓驚,也算替你姐夫向你賠個不是。」
趙玫佯裝沒看到母親含著警告的眼神,巧笑道:「不行,還得讓我姐夫再打一副金鐲子,要絞絲嵌寶的——高家巴著姐夫才得了金礦,暗地里肯定沒少孝敬,你們可不能白了我。」
趙瑀臉色當即一肅,「你聽誰說的?」
王氏忙替小女兒說話:「她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一時亂說話,瑀兒別理會她。」
趙瑀搖搖頭,「你們才來兩天,如果沒人嚼舌頭,怎么能知道高家的事?玫兒,你到底聽誰說的?這人居心叵測,我這里不能容。」
趙玫比她更驚訝,「這還用人特意說?我和母親從京城到濟南,這一路上風言風語多了去了,都說明面上是高家開金礦,暗地里是姐夫在把控,你家發大財了呢!」
此話一出,屋里頓時靜得鴉雀無聲,只牆角偶有草蟲鳴叫,聽起來反而更讓人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趙瑀深深嘆了口氣,怪不得妹妹一來就朝她要東西,原來早就聽見了這樣的謠言。
想來外面早已傳開了,只是沒人敢到自家跟前說,所以她至今都蒙在鼓里。
會不會有人借機生事?趙瑀的心猛地跳了下,忽然間就覺得透不過氣來。
王氏看大女兒神情郁郁,忙安慰道:「別聽外頭人胡說,不過是眼紅姑爺而已,身正不怕影子斜,早晚謠言會不攻自破。」
趙瑀勉強笑道:「莫須有的事,我們不怕。母親,實兒恐怕要醒,我先回去了。」
她急匆匆回院子,卻碰見往外走的李誡。
「剛收到諭旨,有人彈劾我貪墨,皇上叫我寫自辯折子。」李誡笑嘻嘻的,根本沒把彈劾當回事,「正好,按之前上奏的產業申報法子,我先來個百官之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