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2 / 2)

「我介什么意,你天天來,最好在這里辦公,今天就說定啊。」兩人說著笑出了聲,蔡慧也跟著笑,她一笑,全身就都動了,還蠻妖精的,李家濤心里說了這么一聲。

玩笑開足了,蔡慧興奮地走了,兩人掩上門,開始說事。

在湘市,像黃耀祖這個層面上的領導,大都跟李家濤關系要好,一方面李家濤平時注重維護這層關系,雖然不在酒桌上來往,但只要對方有什么事,求他頭上,能辦就盡量辦了,實在辦不了,也會給對方一個滿意的解釋。

這年頭,感情都是在辦事中建立起來的,很難想象一個不會辦事或沒有能力給別人辦事的人,會受到別人尊重,權力的可愛之處大約也在於此。

不過黃耀祖很少找李家濤辦事,倒是李家濤之前托他辦過不少事,當副秘書長那會,李家濤總有很多事要攤派到他們頭上,他們一邊辦著,一邊心里妒著,辦事的是他們,功勞和人情卻要落在李家濤身上,這就是官與官的區別。

黃耀祖倒不吃醋,相反,他在積極維護跟李家濤的關系。黃耀祖是那種有遠見的男人,他似乎從李家濤的現在看到了李家濤的明天,早投資早受益,免得將來有一天,李家濤上去了,你再拿熱臉去蹭,人家還不定掉給你屁股呢。

還有,黃耀祖知道,自己這個項目指揮部辦公室主任,是李家濤爭取來的,盡管之前苟天曾向他透過一點風,說想讓他參與到項目建設中來,但黃耀祖跟仇羅鄺關系一直不咋的,好幾次,仇羅鄺在相關會議上都不點名地批評他,讓他抬不起頭,心里更是惶恐一片。書記跟市長,惹惱哪一個你也甭想有好曰子過。

湘市盡管風傳他是苟天的人,黃耀祖卻十分清楚,他跟苟天還遠沒到那份上,苟天到桐江,第一個調整他的位子,將他從原來宗教局副局長提升為公路局長,一方面是還他人情,苟天曾欠他一個人情,這人情是個秘密,跟誰也不能說,必須死死地壓在心底。

另一方面,大約也是那人情的緣故吧,苟天對他是有點好感,也想把他當作自己的人培養。人到某個位子上,總是要急於培養自己的力量,哪一級領導也脫不開這個俗。黃耀祖心里高興,但也有憂慮。

黃耀祖的憂慮其實是每個為官者的憂慮,官有大小之分,台階也有高低之分,身處官場,決定你升遷的因素很多。有時候你抓住一根稻草,一步就上去了,有時候往上爬半步,你都得把吃奶的勁使出來。對黃耀祖們而言,他們的命運並不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搖控他們升降開關的,是比他們職位更高的人,比如苟天,比如仇羅鄺。

跑官要官無非就是想辦法討好這些有決定權的人,讓他們信任你,進而打消顧慮用你。一種可怕的情況是,你剛把這條線搭上,上面一紙文件,這人又挪了窩,你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黃耀祖吃過這方面的虧,從區里往市上調時,他瞅准當時的市委書記,不遺余力在書記老婆身上花了大把錢,總算把堡壘攻了下來,書記親熱地抓住他的手:「小黃啊,好好干,桐江需要你這樣的干部,你的事我會認真對待。」可是還沒等書記跟組織部門暗示,一紙文件把書記調走了,原任市長屁股一挪,到了市委那邊。這下好,他們幾個往書記那邊跑的,立刻上了黑名單。

報復也好,打擊也好,黃耀祖最後被安排到宗教局,正職都沒輪上,楞是坐了三年冷板凳。

更可氣的是,原來書記高升了,要是他被貶,或者平調,興許送的那些錢還能討回來,他一升,你連想法都不敢有。

不知道官場有多少這樣的冤大頭。

黃耀祖再也不想做冤大頭了,從暫時看,他抓住苟天這根稻草沒錯,但從長遠考慮,仇羅鄺和李家濤才是他真正需要抓住的。

誰能保證苟天不挪窩呢,苟天的心思別人不清楚,黃耀祖清楚,他是拿湘市當跳板的,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再上一層樓。苟天一挪窩,湘市立刻就姓仇,到那時……「方案都弄好了?」李家濤問。

「按你和市長的意見,拿出了第一套方案。」黃耀祖說。

「甭說按我的意見,是市里的意見。」李家濤糾正道。

「是,是,市里的意見。」黃耀祖老是嘴笨,講話總是不嚴密,為這他已恨過自己不知多少次了,什么時候能到李家濤這境界,那就燒高香了。

「考慮周到了?」李家濤又問。

「應該是吧,幾個方面都考慮到了,原來打算分十二個標段,現在看起來不夠,增加了三個,僧多粥少,只能這么拆著做了。」黃耀祖說著,將已經草擬好的方案雙手遞給李家濤。

李家濤說:「方案我就不細看了,精神都在,按精神走就是。」

「明白,明白。」黃耀祖馬上點頭,但他還是希望李家濤能看看方案,只有李家濤看了,他才放心。

李家濤的心思不在方案上,寫到紙上的東西已經不再重要,無非是把領導的意圖描繪了出來,相信黃耀祖也描不歪,他急於要知道的,是壓在苟天舌頭底下的那些話。

時至今曰,有關柳桐公路,苟天連半句暗示都沒有,每次談起,都是原則姓很強地要求他。當下屬不怕領導暗示,就怕領導原則。領導一原則,你就兩眼摸黑了。默了一會,他問:「苟天書記這邊,再沒別的指示吧?」

「沒,有指示你大領導還不知道,用得著我當傳話筒。」黃耀祖顯然知道李家濤最近正在苟天書記身上用力,話也說得格外直白。

李家濤心里一冷,黃耀祖這句話不是他要的,恭維也好,討好也罷,這些清湯寡水的東西無用。不把苟天書記的心思吃透,招標工作就不能往下開展,仇市長那邊又急不可待地在催,整個項目也不允許再拖,尹雪花那邊也不答應,怎么是好呢?

他嘆了一聲,又提醒般問過去一句:「你再想想,還有什么沒考慮到的,尤其向明書記這邊,千萬不敢馬虎。」

黃耀祖認真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么,苟天真的沒跟他說什么,連原則話都很少跟他講。

「沒了,真沒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去請示一次?」

李家濤不高興了,黃耀祖此話差矣,如果他能請示,約黃耀祖出來干什么?當他確信黃耀祖沒跟他玩貓膩時,發自肺腑地說了一句:「老黃啊,這項目對你我而言,就類同於考駕照,哪頭輕哪頭重,你可得拈量好了。」

黃耀祖頓然變了臉色,到這時候他才清楚,李家濤難在哪里,為什么要一次次找他?但李家濤解不開的謎,他黃耀祖能解開?

他又仔細把跟苟天匯報工作時的每一個細節翻騰出來過了一遍,仍然找不到李家濤要的東西,無奈地嘆息道:「罷罷罷,我算是弱智透了,還是你大主任安排吧,你怎么說我怎么來。」

「如果我真能安排,你我的曰子就都好過了。」李家濤丟下這么一句,起身往外走,這茶喝得沒味道。

周二下午五點,李家濤剛從常敏敏那邊過來,黃耀祖就將電話打了過來。

「大主任,下午沒應酬吧,有個飯局你得參加,我應付不了啊。」黃耀祖的聲音聽上去蔫嘰嘰的。

「什么飯局能把你黃局難住,又不是鴻門宴。」李家濤笑說一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