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遠道(2 / 2)

也就是說,她離開蘇州已有二十天了。

今天是冬月十五。

兩人在雪谷中每日只吃了兩頓,而且肉塊都是顧姮此前就分好的。今日顧姮沒動一口,將一塊虎肉一塊狼肉收起了,夜間的時候,拿了碗盛起來,自己出了山洞朝南而跪。因顧忌秦忘,她只在心中默默念著:伯伯,張哥哥,姮娘來看你們了。姮娘困於雪谷,竟無法好生祭拜你們,只等出了雪谷,再燒香燭紙錢。

叩了三個響頭,顧姮想到張家父子屍首異處,又是含冤未明,連一個牌位都無法立。自己不知張家父子究竟犯了什么案子,只想張伯伯為人直爽豪情,絕對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必然是受了什么冤屈。又想那日張家伯伯與張哥哥求助到她家中,偏她父親還將人舉報了出去……一無所知的她直到事後兩年才知道。為怕連累家人,就是遠在蘇州,她也不敢偷偷地為他們立牌。她心中一時又是懊惱自責又是怨恨凄涼。悔的什么,又恨的什么,她好像很清楚,卻強裝著糊塗。

她跪了好一會兒,覺得涼意透骨才失魂落魄地起身回山洞。

而秦忘就站在山洞口,冷冷地看著她。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只是在這樣的目光下,她本能地縮了縮身子。大抵是秦忘總是冷著一張臉,顧姮也沒多想,到他跟前的時候,依舊溫言道:「校尉大人,勞駕讓一讓。」

「你在拜祭誰?」

顧姮蹙眉,道:「自是重要的故人。校尉大人,我累了,勞駕讓一讓。」

「重要的故人?」秦忘不依不饒,點漆的雙眸直直盯著顧姮,強迫她看著自己,「我猜是兩個。顧家的故人很多,可需要你一個晚輩如此看重,只怕只有五年前與你有過女兒親事的張家人!」

顧姮腿一軟,幾乎要倒下,卻被秦忘一把扶住,他露出一個涼颼颼的笑:「聽說是當時尚任侍郎的顧大人舉報的。顧大人為朝廷做了一件大好事,便從侍郎升遷到了尚書。顧大人此等心機處事,實令人望塵莫及。」

「秦校尉,你從何得知?」顧姮腦袋里一片混沌,張家父子的死成就了父親的升遷?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只不過,一直不願意去想。面對秦忘帶著濃郁的嘲諷的話語,顧姮強自挺直了後背,「捕風捉影,非君子所為。何況,黃口小兒尚且知道『對子罵父,則是無禮』。便是我父親有不對之處,也不該秦校尉一個不相干的人來指指點點!」

「你在怕什么?」秦忘依舊笑著,好一個顧姮,昔日得知他的身世,怕他在意,就從來只叫他「校尉大人」,如今卻改了口,叫「秦校尉」了。目光深深地看著顧姮,「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天下間上至廟堂,下至江湖,你以為有什么辛秘能瞞得住我的?當日張家人是朝廷欽犯,你父親不過是為了保全顧家所有人的性命,舉報了張家人可不就是情理之中?你應當這么想,因為天下間的人都是這么想的。我提起此事,不過是要告訴你……」

說到此處,秦忘一把松開顧姮,任由顧姮摔在雪地上。

「張家人依舊是亂臣賊子,你有什么資格去拜祭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