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第484章 出淤泥而不染(2 / 2)

鐵血抗日 殘簡 3185 字 2022-09-05

華畢成是笑而不語,李長官卻表現出了一副關切的樣子:「噢?居然有這么嚴重?究竟是為了什么事情?」

黃紹竑說話之前總是要做上一大堆的動作,他一邊搖著頭一邊嘆著氣,說出了事情原委:

原來就在上個月,蔣委員長一封電報發到浙江省省府金華,指責黃紹竑在浙江任上「聲名狼藉」,並要他好自為之,「切實注意」。黃紹竑思前想後還是不知道他不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蔣委員長,心中憋著一口氣,跑到武漢向蔣委員長提出辭呈。

黃紹竑這樣做實際上只是想要擺擺姿態,挽回些顏面,誰曾想到,在武漢他挨了蔣委員長一頓罵。

黃紹竑原是為了給自己洗刷冤屈而來,結果反而送上門被蔣委員長訓斥了一頓。所以黃紹竑越想越覺得他有些可悲,終於犯了牛脾氣,見蔣委員長沒有批准他的辭職,黃紹竑便索性賴在武漢不走了。

李長官聽完這一切,半響無話。末了,他開口問道:「季寬,你覺得你在浙江所做的一切就都有錯嗎?」

「我哪里會有錯?實在是委座心中有鬼,我看他一刻也沒忘了政府里面的地方勢力,見到我給非中央的勢力提供幫助,他就坐不住了。」黃紹竑看樣子是頗為感慨。

華畢成先是有些驚訝黃紹竑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隨後想了想也就釋然了。

黃紹竑也算是個可憐人,這老家伙多半是和許多地方派的官員一樣,被蔣委員長「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的豪言壯語給忽悠的昏了頭,以為正值大敵當前,蔣委員長定然會忘了過去的那些政敵和老對手,真心實意的投入到抗戰中來。可現在的實際情況卻讓黃紹竑不得不承認事情遠沒他原先設想的那么簡單。

說白了,黃紹竑這是對蔣委員長感到有些失望了。

這樣的心態實際上是很危險的,只要再往下滑一點,黃紹竑很有可能就會對抗戰心灰意冷,進而變成和汪兆銘一樣的「投降派」。

李長官和華畢成一樣,一眼就看穿了黃紹竑的心事,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對黃紹竑說道:「季寬!你還是看開些吧。在我看來,委座這樣的反應可是一點都不奇怪。雖然眼下政府唱的是團結抗戰的高調,但沿用了幾十年的舊思維又豈是說改就能改掉的?我在東湖這里療養治病,平時不過是一些新朋舊友、軍界同仁來看看我,和我聊聊天,還不是一樣有人受不了?陳辭修不僅自己常常親臨,還往東湖療養院里面安插了個漂亮的女護士。真是庸人自擾,無聊的很!」

不被信任的感覺,實在無法令人愉快,李長官說完這番話之後情緒顯然變的有些糟糕,黃紹竑也遲遲沒有說話,此時太陽已經將要升到一天中的最高點,岸邊的柳林楊木在陽光照射下發出了耀眼的光芒。湖面上,一片片荷花沐浴在日光里面,盛開著。

「出淤泥而不染,這句話被人早就說爛了。可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人呢?這種人啊,我看是少之又少。」華畢成又一次幽幽的開了口。

李長官聽到華畢成居然說出了他此刻的心里話,立即扭過頭盯著華畢成猛瞧。被人洞察心思,可是李長官這種身處高位者的大忌。

「知世怎么突然這么說?似乎意有所指?」李長官的提問沒有出乎華畢成的意料,自從徐州會面開始,李長官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試探華畢成的立場,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淤泥指的是什么,蓮花比喻的又是誰?這可是個極其敏感的問題。

華畢成沖著李長官笑了笑,然後說道:「啊?德公怎么會這樣問我,我不過是在說湖面上的景致而已。」

隨即華畢成伸手指向了東湖湖面上盛開的蓮花,李長官看了看蓮花,又看了看華畢成,笑的很詭異。

此時呆立了許久的黃紹竑忽然感慨了起來:「我越想越覺得這次來武漢遇到的一切都很不是滋味。這幾天我總是覺得現在的武漢就象是大上海的戲園子,幾個對台戲同時在上演。即便是你早就知道哪台是主戲,可場子一開,很快就懵懵懂懂地不知到底在唱什么了。」

「季寬,常言道:林子大了鳥兒多。眼下武漢自然不是只開一台戲。要知道在漢口的租界里面,汪兆銘和他手下的一伙魚蝦之流一天到晚都是神神秘秘的,他們在搞些什么誰都知道。十足的敗家子兒!」李長官向來對以汪兆銘為魁首的「主和派」看不上眼,當下氣憤地說道。

「是啊!聽說年初,陶西川在《血路》雜志上提出:『和而不屈服可以不亡,我們似乎不應無條件地反對。』這根本就是投降言論嘛!委座竟然對此沒有絲毫的表示。」

「表示?現在委座不但容許張岳軍在軍委會四處散布所謂的『戰必亡,和必亂,戰而後和,和而後安』謬論,好象還很欣賞汪兆銘他們那些人。在我看來,他們這群文人,就象三國時孫權身邊的那些文人食客,一心只想自己,從不為國家、民族著想。」

「可委座在會見倫敦《每日快報》記者時,不是聲明抗戰到底,不歡迎任何國家出面調停嗎?這態度還是很堅決的啊!」黃紹竑雖然也很不喜歡汪兆銘,但是他還不敢將矛頭指向蔣委員長,見到李長官的言辭變得犀利起來,黃紹竑終於表現出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道德水平。

被蔣委員長養了這么多年,多少還是有感情的啊。

可李長官卻不打算就此打住,他再次瞧了一眼華畢成,這位蔣委員長面前的紅人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出言打斷這場談話的打算。再考慮西安事變時華畢成的作為,還有之後抗命將第三十集團軍撤回陝西,由此可見華畢成和那些忠於蔣校長的黃埔同學還是不一樣的。

李長官決定再加把勁,他決定將話說的再露骨一些。

「委座鬼就鬼在這里,他的那些話這是說給西方政客和國內的老百姓聽的。季寬難道沒有聽出這番話里面的玄機嗎?委座是說『非能將主權完全恢復』才不接受調停。意思也就是只要日本人承認他是中國的領袖,給他名義上的主權,他就能接受調停。」李長官既然有心試探華畢成的立場,便裝出一副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的樣子,這樣也好為日後反口留下足夠的借口。

人激動了,說幾句氣話總是難免的嘛!

「『主權』,單單主權就夠了嗎?難道東北、華北、京滬就不要啦?收復失地就這么一筆勾銷了?這種文字游戲委座是最愛耍弄的,可到頭來又能騙得了誰?」

可讓李長官沒有想到的是,他這番擲地有聲的話還是沒能讓華畢成臉上的表情出現任何的變化,面對著李長官和黃紹竑之間這番「大逆不道」的對話,華畢成就像是沒有將耳朵帶來一樣。

最後被李長官說動的人居然是黃紹竑,李長官的這些話黃紹竑越聽越覺得有理。他沒想到在武漢平靜的表面下,居然有著這樣多的潛流。武漢政府之中簡直是充滿險灘,只要你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卷入其中,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現在,黃紹竑已經感到武漢對他來說不再是那樣充滿誘惑力了。

「德公,真是不臨其境,不知其險啊!難怪你這樣的大佬也貪圖起這世外桃源的安逸了?」看開了一切的黃紹竑終於有了心情,他甚至開始調侃起李長官來了。

「哎,咱們這話可得說清楚。我在武漢是為養病,僅此而已。病一痊愈,我馬上返回戰區。如今國難當頭,苟且偷安的事情可不是你我所能干的啊!比起待在武漢,還是上前線更輕松些。」

「誰說不是。我在武漢再賴下去了沒意思,賭這口氣干什么?我准備把要解決的問題都寫成書面報告,只要委座一批,我馬上回浙江。」黃紹竑的情緒恢復了之後,人也變得果斷了起來。

「季寬你能看開那是再好不過。武漢這塊是非之地,早走早好。別看眼下黃河的洪水擋住了日本人的腳步,但又豈是長久之計?我看不用多久,日本就會向武漢發起進攻。」李長官說話的時候始終盯著波光凝凝的湖面,他的心緒似乎已經被這場談話帶的飛出了很遠。

「走吧,季寬,你遠道而來,今天我請你再吃一回武昌魚。吃了這頓,下頓可就沒准嘍。」從李長官的這幾句話中,不難看出他對武漢會戰的前途很不看好。

華畢成靜靜的看著李長官,依舊是一言不發。

面對著李長官的豪爽邀請,黃紹竑卻扭捏了起來,他最終回絕了李長官的邀請,先行離去。

等到黃紹竑走遠之後,李長官突然靠到了華畢成跟前,壓低聲音問道:「我剛才那樣說你的校長,你這個當學生的,怎么也不知道出言阻止一下?」

華畢成同樣也壓低了聲音回答道:「德公剛才不是說了,陳辭修有在你的身邊安插人手嗎?我認為恐怕還遠不止如此。哪怕是沒有軍統和中統,這里也有三家的奴才。既然德公你都不怕那些話傳到委座的耳朵里面,我又何必當這個惡人呢?」

李長官聽了華畢成回答的答案之後哈哈大笑。他拍著華畢成的肩膀說道:「你這個當學生的,勝過你那位校長多矣!季寬錯過的這頓武昌魚,就由你我來吃掉吧!」

說完李長官將手一揮,立刻有站在遠處的衛兵飛快的跑了過來,然後護著李長官和華畢成朝著療養院的餐廳走去。

武昌魚屬鯿魚的一種,又名團頭魴。體形呈扁平狀,通常每尾重一市斤左右或二、三市斤,肉質嫩白,含豐富的蛋白質和脂肪。屬名貴淡水魚菜。盛產於武昌縣和鄂州市共管的梁子湖中,封建社會時是進貢的貢品,席上珍饈。烹制方法多種多樣,十分講究。其中最負盛名的做法便是是清蒸武昌魚,創辦於1933年的武昌大中華酒樓以擅長烹任武昌魚著稱。

而為李長官和華畢成這頓午飯操刀的廚師,正是出自大中華酒樓,只不過已經辭了職,成了李長官的私人廚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