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前男友 倫河玫瑰 2662 字 2022-09-05

「本來還有個搭檔,她手割傷了,就讓她回去了。」

黎艾在制作室里轉了一圈,視線落在中央大長桌上擺放凌亂的圖紙上。

「好啦,我真不是偷懶才不去健身房的,老大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什么時候交作業?」

「額,大後天,怎么了。」

「就你現在這狀態,誰知道什么時候把自己手指給切了。我勉為其難幫你一下好了。」

「啊……」

「啊什么啊,還不教我怎么做!」

黎艾確實是個厲害的人,學東西特別快。厲白不用說多詳細,他自己都能融會貫通。黎艾工作時不怎么愛說話,眼神一絲不苟,特別認真,就好像是對待自己的作業一樣。他們兩人坐桌子兩對面,一抬頭一瞥眼就能看到對方。厲白不知道黎艾怎么樣,但他總忍不住偷偷去瞄黎艾的側臉。斧劈刀削一樣的輪廓,精雕細琢的五官。那眼睛尤為冷酷,女孩子們被掃一眼卻會激動得尖叫。

厲白有時候會想,黎艾怎么能生得這么好看,他上輩子拯救世界了還是怎么的。

厲白眼睛看著圖紙,耳朵聽見在這寂靜深夜里,如脈搏般有序的,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可能是太累太累了,像條在颶風海浪里翻涌的破皮艇,找不到靠岸點,也沒有救援人,死死撐著那口氣。在他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黎艾的豪華游輪突然出現,幫他擋了一個大浪。

他們算是朋友嗎,厲白不知道。黎艾本不需要這么屈尊降貴。他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誰能說什么。可黎艾偏偏就留下來了,認認真真地坐在椅子上,擰著眉干那些他以前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厲白看著黎艾修長有力的手指握著鉛筆在白紙上畫出一個漂亮的弧線,眼眶熱熱的。

這個夜晚,有什么東西在他心臟里蒸騰翻涌,已經快要溢滿而出。

36

厲白忽然發現自己落到了騎虎難下的境地里。

答應,那必須是不可能的。不答應,得罪的恐怕就不止是龐昭一個人了吧。

他不動聲色打量著四周,入目都是一張張看戲的臉。龐昭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殷切的眼神似乎要幻化出實質來。厲白忽然有些想笑,龐昭這公子哥兒還真是,說他沒腦子吧,確實一點場合都不會看,可要說真沒腦子,這法子又還有點作用。因為厲白確實不想和龐昭鬧僵,事實上,life`s此次和地茂合作,正是想通過這座中國龍頭地產,獲得更多亞洲市場資源。龐家作為地茂背後的家族,與龐昭關系的好壞雖然不可能決定全部,但也絕對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即便是龐昭做出這種幾乎算得上當面羞辱的事,一旦涉及到工作相關,除了最初的震驚,厲白反倒冷靜得可怕。他在龐昭志得意滿的眼神里笑了下,說道:「龐總,我不是說過了嗎,雖然按照賭約您輸了,但完全不用做這樣丟臉的事,老實說,您現在是我的合作老板,向我表白,我有點心虛啊。」

整個會場緊綳,仿佛箭在弦上的氣氛隨著厲白不假思索的一句話,峰回路轉。他的表情太過於隨意和出乎意料,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瞬間相信他和龐昭有過賭約,龐昭突然上台告白不過是輸家的懲罰而已。龐昭的臉白了紅,紅了又綠。表情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了。原本指向厲白的劍鋒卻忽然抵在了他自己的喉嚨之上。

厲白已經夠給龐昭留面子了,台階給他鋪好,只要這個蠢貨順著台階下,這場鬧劇就能順利終結。

可從龐昭這個角度朝厲白看過去,香檳塔折射後的日光像絢爛,斑駁,厲白漆黑的眼珠在這一層光的籠罩下仿佛要溢出琉璃色的液體。他突然覺得不甘心,憑什么這場表白要在這種荒謬的結論里結束。他明明是真心,為什么要讓別人以為這只是個笑話?

事實證明,厲白在這件事上唯一的失策便是大大低估了龐昭的臉皮厚度。龐昭干脆丟下話筒,狠狠地朝厲白大步走去。厲白下意識地向後退,卻不其然撞在一個人身上。

「小心點。」黎艾有一把優雅性感的嗓子,只單單說這三個字,都能讓人心尖顫抖。

厲白感覺自己的手臂被緊緊握著,黎艾手掌的溫度似乎要透過層層衣料將他的皮膚灼傷。兩人的視線在空中普一對上,彼此心照不宣。

厲白假意驚慌,想要掙開黎艾,卻剛好碰倒被端在另外一只手上的紅酒杯。誰都來不及挽救,那一潑價值不菲的紅酒就這么以華麗的弧線親上了厲白的衣襟。

黎艾有些無奈地說:「都說了,小心點,你還是三歲小孩嗎?」

厲白偏過頭去不願意和黎艾講話,黎艾抽出內袋的手巾幫他擦酒漬,「氣什么?我這不是來了嗎,之前都是騙你的。你是豬啊,這都能信。」

厲白似乎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搶過手巾:「拿來,我自己擦,不牢你費心!」擦了幾下,酒漬卻是蔓延得越來越開。厲白臉色黑得想殺人,他木著臉扭頭朝龐昭說:「龐總,實在不好意思,恐怕我得早退了。」說完,笑容也沒扯出來,轉身就出了宴會大廳。

全場噤若寒蟬。大戲太過於反轉,他們甚至只夠留出思維來猜測厲白和黎艾究竟是什么關系。

黎艾視線掃過目瞪口呆的龐昭,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下巴抬起的角度是四十度的傲慢和六十度的不屑一顧。

黎艾朝龐涓示意:「先走了。」

龐涓笑著點頭:「走吧走吧,好好哄著啊。」

龐昭死死盯著黎艾的背影,腦中一遍又一遍回想起方才黎艾的嘲笑和蔑視,理智幾乎要崩斷。他抬腳想要跟著追出去,卻被龐涓狠狠掐住了手背肉。龐昭疼得一個激靈。

龐涓臉上帶笑,靠近龐昭說的話卻難聽得很:「蠢貨,你不要臉,我還要臉,龐家也還要臉!」

黎艾快步追出去,厲白並沒有走遠。厲白的背影筆直纖細,偏偏喜歡穿掐腰的西裝,即便只是背影也足夠讓人浮想聯翩。黎艾看到他的動作,猜他應該還同那一抹酒漬做斗爭。黎艾走過去,可以聞到飄散在空中的紅酒味,很淡。

「回蘭藤嗎?」

「嗯」

發現用手巾擦拭根本於事無補的厲白終於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眼對黎艾說:「謝了,剛才。」

「嗯?」

「謝謝,我說真的。喂,你那是什么表情。難道我說一句道謝的話讓你這么意外?」

「確實意外,我以為你只會想罵我。」

「一碼歸一碼,這我還分得清。」

「剛才表現不錯啊,比起十年前,進步很多。」

「至少已經從豬進化成了靈長類,」

黎艾一瞬間失語……

兩人上了車,黎艾又忽然講到一點:「龐昭這人心眼小,你還和他有生意上的合作,小心著點。」

厲白說:「嗯。」

黎艾:「有事就來找我。」

厲白:「我可以處理好。」

黎艾:「我沒別的意思。」

厲白:「我知道,我也沒別的意思。」

車子靜靜滑過街市,很快開到蘭藤酒店大門前。

厲白推開車門下車,臨前又再次向黎艾道謝。黎艾突然探過身子抓住厲白的手。

「我們非要這么見外嗎?」

「你指什么。」

「不談以前,難道我們不能以繼兄弟的身份相處下去?」

「…………」厲白掙開黎艾的手,退出車內:「我已經三十歲了,黎艾,不是三歲,不需要哥哥關愛。」

黎艾下了車,叫住欲朝酒店內走的厲白:「我只是想做點什么……」

厲白腳步頓住,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想,自己聽到黎艾這種話,居然還會心臟撕痛,腦部快要供血不足。他有些傷感,卻也覺得好笑。黎艾這是干什么,暌違多年的良知大爆發?不,不,他不需要黎艾的補償,也不需要黎艾的後悔。他不需要那種可憐式的過期感情。

你明明就沒有愛過我,對嗎,黎艾。何必這么勉強自己?

厲白忽然說:「手巾洗干凈會還給你的。」

兩人之間,不過幾個步伐的距離,卻一腳跨成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