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安點頭:「我沒有見她最後一面。」
這幾年他無數次的想來,拖了六年。
徐然有些害怕了,一害怕就特別想上廁所。外面瓢潑大雨,徐然夾著腿回去坐在原地,她想等雨小一點。結果等了二十分鍾,雨越下越大。
「你抖什么?」
徐然毛病還真不少,沈從安抬頭就看到她抖啊抖。
「想……那什么。」
「什么?」
徐然臉通紅,憋了半天,脫掉身上的外套放在背包上,夾著腿就沖了出去。橫豎都是一濕,沈從安以為她怎么了,徐然奔出去腳下打滑差點摔溝里,連忙回頭吼了一聲:「不要跟來,我方便!」
沈從安腳步一頓,磨了磨牙。
他再次試圖聯系警方,五分鍾後徐然淋得一身水進來,哭喪著臉:「好冷。」
沈從安看著她,徐然猶豫了幾秒,脫掉濕了的t恤,果斷的拿起地上的干燥外套穿上,拉上拉鏈。沈從安被她的豪邁震住了,這女人……
徐然內衣把外套都印濕了,實在不舒服手從衣服下擺伸進去一番搗鼓把內衣扯了出來,沈從安閉了閉眼,忍無可忍:「你是女人么?」
「你昨晚睡的是男人?沈先生?」徐然撿起一根棍擦干凈架在洞口,把衣服搭在上面。上身暖和多了,徐然坐回原來的地方,望眼欲穿,她想回家。
傍晚時分,雨停了。
徐然吃完一包餅干,包里水也喝完了。
徐然穿上還有些潮濕的衣服,外面裹著外套,外面涼颼颼的。
「我們回去吧?」
「我沒聯系上人,現在走回頭路太冒險。」
沈從安單手插兜,走出了山洞,說道:「我出去看看情況,你在這邊等我。」
「嗯。」
徐然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她簡直懷疑沈從安拋棄自己逃命去了。
天已經擦黑,徐然穿上衣服打算摸黑下山。沈從安就回來了,手里拎著一條蛇。徐然楞了一下連忙退到山洞里面,咽了下喉嚨:「你拿的什么東西?」
沈從安把蛇放在包上,說道:「已經洗干凈了,找點柴火烤烤就能吃。你躲什么?早死了。」
大少爺,你的安穩日子過膩歪了么?徐然簡直要被沈從安氣死。
撿了柴,*的不好點,好不容易點燃,又有煙,徐然說道:「會不會有人順著煙找到這里?然後滅了我們?」
「不好說,現在天黑被發現的幾率小一點。」沈從安削著木棍把蛇串上去烤,說道:「晚上得趕路,你覺得蛇肉惡心不是還有一包餅干?吃吧。」
沒有鹽沒有調料的蛇肉,徐然真是覺得惡心。
沈從安也能吃下去,佩服!他口味一向重。
徐然慢吞吞吃著餅干,她看沈從安吃蛇肉,抿了抿嘴唇把剩余的半包餅干遞過去:「您吃么?」
沈從安搖頭。
徐然覺得挺過意不去,雖然他任性了一點,可餅干是他帶的。徐然想了一會兒,拿起一塊餅干遞過去放到沈從安的嘴唇上:「膩么?」
沈從安張口把餅干咬掉,看了徐然一眼:「膩倒沒有,就是難吃。」
到底有多難吃,沈從安也沒讓徐然嘗,想必非常難吃。
吃完後他就把火用土埋上了,招呼徐然到自己身邊:「想睡就先睡一會兒,兩個小時後出發。」
徐然窩在他的懷里,看著外面的黑暗,他的心跳就在耳邊。徐然覺得很奇妙,她和沈從安兩個不同的世界,觀念思想階級完全不同,可現在徐然躺在沈從安的懷里,聽著他的心跳。
「沈先生?」
沈從安抬手蓋住徐然的眼睛:「別說話,睡覺。」
徐然是個沒心沒肺的人,說睡就真的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里沈從安把她扔進漆黑的墳墓,他說這樣就可以復活前女友。徐然慘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沈從安擰眉:「徐然?」
「啊?」徐然楞了一下才回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她摸了一把握住沈從安的手:「沈從安,你不會讓我送死,對么?」
她心臟跳的飛快,沈從安收拾行李站起來,說道:「胡思亂想什么,走了。」
沈從安帶她走了另一條路下山,地很滑徐然一腳深一腳淺的跟著沈從安往下面走。黑暗里有什么他們都不知道,徐然跟著沈從安就是在賭。
十分艱難,徐然一直以為自己體力還不錯,可這么久的折騰,她也累。
腳上很多泥,如果不是沈從安緊緊拉著她,徐然摔死多少次了。真不知道這人是圖什么,他的女朋友就算是死在這個地方,這么大的地方早就屍骨無存,上那里找去?
這些話徐然不能說,現在沈從安還沒死,徐然戳了他的心,出去後他能饒的了徐然么?
沈從安的小心眼勁兒,徐然覺得他挺可憐的。太任性的下場,女朋友也死了。嘖嘖,人生啊。
剛想完,徐然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
「徐然?」沈從安拉起她:「慢點。」
徐然吸了吸鼻子,抱著沈從安的胳膊繼續往前面走。
她有些麻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沈從安從包里掏出一個表盤一樣的東西,還帶亮光,看了看站住腳步:「累么?」
徐然點頭,隨後才想到可能他看不見,開口:「很困。」
「走夜路安全。」沈從安從包里掏出水瓶,遞給徐然:「喝口水。」
水是從溪水邊灌的,喝著一股泥腥味。到這個份上了,徐然也不挑剔。
喝了半瓶,沈從安接過去把剩余半瓶喝完,空瓶裝回包里,他們都不知道要在這片林子里待多久。
沈從安的手心溫熱,徐然跟著他往前面走,喘著氣:「沈先生,您有很多仇人么?」
「錢多。」沈從安嗓音在黑暗里很沉,徐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沈從安笑了一聲:「自然有人打主意。」
口氣真大。
沈從安就是錢多啊!
「那你安全出去的幾率不大。」徐然想了一會兒得出這么個結論,反正閑著也是無聊,徐然說道:「如果我是你的仇人,既然設了這個局,就不可能讓你出去。你出去了,你的仇人不就遭殃了?這么好的機會,天時地利人和,再失手,那得多蠢。」
沈從安停下腳步,盯著徐然看,徐然心里發毛:「我說錯了什么?」
「沒錯。」沈從安轉身往回走:「原路返回。」
徐然傻眼了,尼瑪!你逗我!
又走了半夜才回去,徐然身子又累又困,趴在沈從安的懷里:「大哥,為什么啊?」
「耗下去,耗到對方以為我死在這里面了再走。」
大爺啊!再耗她就死在這里面了。
沈從安靠在牆壁上讓徐然躺平了,大手罩上她的臉:「睡,不要問那么多,我在你就不會死。」
不是你在,我還在酒店里睡大覺呢!
徐然暗戳戳在心里罵了半天沈從安,累得夠嗆,翻身把臉埋在他的腰上就睡著了。
徐然特別佩服沈從安一點,他是真的能沉住氣啊。
這么破的環境,楞是待了三天,徐然都快憋瘋了。手機沒電,泡泡龍也玩不了。
沈從安不整蛇回來了,他弄了一只兔子,徐然沒滋沒味的吃著肉,真是難吃。
「吃不下?」
徐然喝了一口水,撕掉一塊肉塞進嘴里嚼著,苦中作樂:「真他媽的香,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
沈從安把兔腿遞過來給她:「那多吃點。」
徐然欲哭無淚:「大哥?我們還要待多久才能出發?我想家了。」
「沒聯系上我的人。」沈從安也沒有繼續往林子里面走的意思,他自己的人生怎么樣都行,徐然還小,他不能拿徐然的命賭。沈從安把外面焦掉的兔肉撕下來扒出里面的嫩肉,順手填進徐然的嘴里,說道:「七分熟的肉,嘗嘗。」
徐然生無可戀的嚼著肉,不好吃:「還是全熟的吧,好歹還有煙熏味。」
沈從安繼續把肉放在火上烤,他這幾天沒刮胡子,有些滄桑,看起來確實像三十歲的人。
徐然擦干凈手,她想抽煙,煙盒里就剩一根了。她拿出來看了看,把口水咽回去放下了煙盒,嘆一口氣。
「沈先生,我現在是不是丑的像野人?」
沈從安哼了一聲,也沒說話。
徐然心里有些難過:「本來劇組的人都挺排擠我,覺得我是走關系進來。如今好不容易憑借著演技混到一點地位,這么耽誤幾天,導演會討厭死我。」
「我是投資方。」沈從安用土把火埋滅,把剩余的肉收起來,說道:「你在劇組怎么興風作浪都行,不用顧忌別人,你有特權。有關系也是你的本事,別人怎么沒關系呢?」
徐然嘆一口氣,有錢就是了不起啊。沈從安這理直氣壯,徐然不服不行。
「我竟無言以對。」
「只要你還跟著我,你就不必顧忌任何人。」
背靠大樹好乘涼啊!沈從安這語氣。徐然剛要開口,沈從安拿起一塊肉,撕下來焦黃的地方塞到她嘴里,徐然含糊嚼著道:「謝謝沈總您了,哎我不想吃肉,好惡心。」
到第四天,沈從安突然叫徐然起來收拾東西出發。徐然楞了一下,隨即狂喜:「你聯系上了?」
「沒有。」沈從安說:「我失蹤了四天,我爺爺的人也會來找。」
沈從安這回選了最難走的那條路,他警惕心很強。
走了大半天,快晚上的時候他們出了叢林。沈從安讓徐然先藏在林子里他去探探路,徐然蹲在草叢里警惕的打量四周,忽然腳脖子一疼,徐然楞了一下連忙低頭去看,一條蛇快速游走了。
徐然腦袋翁的一聲就炸開了,迅速坐在地上脫掉鞋子抱著腳看到清晰的兩排牙印,已經出血了。徐然嚇瘋了,這邊毒蛇很多。
連忙抬起腳要吸毒血才想起來這樣自己嘴不是也要中毒,用手擠著傷口處兩滴血就擠了出來,徐然腳脖子麻嗖嗖的沒有感覺了。
「徐然?」
沈從安的聲音響起,招手:「過來。」
徐然抬頭看過去,陽光下沈從安高大英俊,徐然吸了吸鼻子哭出了聲:「哥!沈哥,我被蛇咬了。」
沈從安一頓,快步走過來看到徐然腳腕上的傷口,有些發青。
他連忙把背包放下來解掉帶子纏在徐然的腳腕上,擠著傷口的血:「徐然?疼么?」
「麻,沒有感覺。」徐然要哭不哭的看著他,滿腦子都是她不會這么死了吧。
沈從安蹙眉換身就拎著木棍去找蛇:「聽說吃了蛇膽解毒。」
「跑了。」徐然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我發現的時候它就跑了,找不到。」
沈從安皺眉,面色不善。拎起徐然,說道:「我背著你,不要亂動。」
流出來的血都有些發黑,沈從安讓徐然趴在自己背上,快步往前面走:「沒事,現在醫院什么病都能治。」
徐然眼前一陣陣的發暈,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毒發。
「我會死么?我頭暈。」
沈從安單手湊了下徐然,另一手拄著一根木棍去戳前面的地。沼澤地,陷進去就完了。
「沒事,你膽子小,嚇得,心理作用。」沈從安面色陰沉沉的難看,他加快了步伐。
他們走了有半個小時,徐然趴在沈從安的肩膀上:「我手發麻,腿沒有知覺了。」
沈從安選擇這條路果然是沒有埋伏,他喘了一口氣,說道:「是不是壓麻了?」
「沈從安。」徐然腦袋很暈,眼前開始發黑了,如果不是毒蛇,沈從安不會一看到這個傷口就背著她走,怕走路讓毒更快侵入心臟么?「我的□□密碼是911342,里面有一百萬出頭,中行,放在酒店行李箱最下面一層。如果我死了,你把□□給我爸,我家住在g省……」
「你閉嘴。」沈從安皺眉呵斥:「別說話。」
「我都要死了,你別騙我,電視里演到這種情節,一般都會死。」徐然扯起嘴角硬擠出來一個笑,說道:「我想抽煙,最後一根煙讓我抽了吧?」
徐然意識有些模糊,沈從安穿過一小片沼澤地把徐然放在一塊石頭上,從口袋里拿出最後一根煙點燃,吸了兩口塞到徐然的嘴唇上:「閉嘴抽煙吧。」
徐然拿不住煙,她暈的厲害,煙掉在地上,沈從安撿起來拿著塞給她:「徐然。」
徐然吸了一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沈從安擰眉面色沉下去,他吸了一口煙俯身渡給徐然,莫名其妙,心臟驟然發疼。他深吻嘗著徐然的舌頭,突然特別難受,我半響後分開,抿了抿嘴唇深吸兩口煙。
拉起徐然的胳膊背她起來,快步往前面走,總要走出去的,得把徐然送醫院。
徐然咳嗽了一會兒,臉放在沈從安的肩膀上:「……你有口臭。」
「滾。」
「你都好幾天沒刷牙了。」
「你以為你嘴里沒味?」沈從安哼了一聲,他單手掏出手機看了眼,竟然有一格信號,再次按下號碼。
徐然笑了起來:「我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年輕就死,閻王爺會不會看我長得漂亮就不讓我轉世了?」
沈從安:「……」
徐然念念叨叨,她真覺得自己要死了。臨死的時候她想見很多人,可沒有機會了。
「我特嫉妒你們這些富二代,生下來就有錢,不用奮斗。」
「你特別壞,我又沒惹你,你老想折騰死我……」
等她清醒,沈從安不弄死她不姓沈。
徐然再次醒來視線所及一片蒼白,她以為自己到天堂了呢。
直到臉上被掐了一把,徐然才徹底回神,看過去,嚇了一跳。
沈從安臉上胡茬密布,他換了一件黑色的襯衣。陰沉沉的看著自己,徐然沒死,那之前對沈從安說的話……嗯,沈從安會弄死自己幾百遍吧。徐然立刻在腦袋里警告自己:打死都不承認,自己從來沒說過那些話,什么都沒說過。
「醒了?」
徐然裝失憶:「你是誰?我爸媽呢?」
沈從按按鈴叫護士過來,站起來整理自己的襯衣:「我去睡覺了,看著她。」
轉身就走,徐然也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態度,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撒謊呢?
徐然在醫院里又躺了兩天,生龍活虎。
出院的時候沈從安才過來,盯著徐然看了一會兒,他拿掉嘴唇上的煙頭按滅扔進垃圾桶里,大步走過來拉著徐然就俯身吻了上去。他吻的很激烈,徐然有些喘不過氣,緊緊抓著沈從安的襯衣。
沈從安半響後分開,捏了捏徐然的下巴:「我是誰?」
「沈先生。」徐然腦袋飛快的運轉。
「走。」沈從安大步在前面走,徐然連忙跟上去:「沈先生?」
沈從安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徐然連忙也上車,視線掃到前面的司機,沈從安換司機了?
「我下午回去。」
徐然楞了一下:「回哪里?」
「b市。」沈從安回頭看著徐然的眼睛,說道:「拍戲就拍戲,再發現你和男演員親親摸摸我弄死你。」
徐然點頭如搗蒜,沈從安到底是什么個意思?
還想讓自己做他的情人?剛剛都那么親了。
徐然真不想跟沈從安了,他太神經病,徐然怕再死一次。
「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徐然點頭。
車子到了徐然住的酒店,他漆黑眸子落到徐然身上,沉默了一會兒:「你會說句話么?」
「沈先生。」徐然斟酌用詞:「您受傷了么?」
沈從安搖頭:「我又不是你。」
徐然抿了抿嘴唇,有些緊張:「您出來的時候遇到埋伏了么?」
徐然要暈的時候隱約聽到了槍聲。
「嗯。」沈從安點頭,說道:「還有什么要說的?」
「我再也不想吃蛇肉了。」徐然有些憤怒的咬牙,說道:「我討厭走不出來的叢林。」
「嗯?」
徐然硬著頭皮靠近抱著沈從安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說道:「能活著見到你,我很高興。」
親完就撒手了,轉身下車俯身看著沈從安的眼睛:「我一生病就說胡話,你不要當真。」特別是□□密碼什么的,您可千萬別當真。
沈從安眯了黑眸:「嗯?」
「再見了,注意安全。」
徐然關上了車門,沈從安哼了一聲:混賬玩意學會撒嬌了。
他抬手擦了擦下巴,面色漸漸沉下來:「去機場。」
敢埋伏他,也是嫌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