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淺淺心絲(2 / 2)

行行 小羊毛 2161 字 2022-09-05

「我爹?哈,怎么可能。」夏琝道。「我爹最煩你們這些道士和尚,你扯謊給誰聽?」

他說著,竟一把將那劍穗扯下,道,「誰曉得你是從哪里偷來,我今日沒空教訓你,便算你運氣,別讓我再見到你在這地方出現,否則——」

君黎已經一怒站起。「還給我!」

「這是我們夏家之物,你待如何?」

他說著,那身後兩名隨從已經虎視眈眈。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知道『理』字怎么寫么?」君黎仍然爭道。

便此一爭,周圍已經圍了些人,大多是想看看有誰敢在夏家庄地頭上對夏大少爺不敬。夏琝見人多,更是面帶挑釁之色。君黎見那劍穗鮮紅地就盪在他手里,心頭一氣,伸手便去奪,周圍人都噫了一聲,就連夏琝都沒料到真有人敢來跟自己動手。

還是字畫老板先大聲喊苦,便去抱攔君黎,暗道:「不就是個劍穗,你跟夏公子爭什么!」

誰料君黎腳下輕輕滑動,輕易就避開他這攔腰一抱,一轉到了夏琝身側,右手一抬,已抓住那劍穗。夏琝未料這道士身手竟快,不及拔劍,忙用另一只手去捏他腕,誰料君黎也抬另一只手,去捏夏琝手腕,一樣是想逼他撒手。

這一下勝負還未見分曉,倒是君黎袖子垂下,腕上那只枯鐲露了出來。夏琝微微一呆,手腕已被君黎拿住。兩個隨從忙忙自左右襲去君黎腰上,要逼他撤手,君黎抬足踢開一個,身體急向旁一扭一移避開另一個,卻還是牢牢抓著夏琝,在他手腕上都捏出道青白色來。便此時只聽人群中一個人輕哼道:「出息了么,在此打架。」

這語聲熟稔,君黎一怔。人群里走出來的竟是那日在白霜墳前見過的青龍左先鋒單疾泉,那一句「出息了么」,也不知他是在說自己還是說夏琝。

但他一時也冷靜了些,還是先收了手。夏琝忙忙向單疾泉道:「單前輩!還不是因為這道士他竟有這個——」

「那個是他的。」單疾泉已經打斷他。「還他。」

夏琝似乎很聽單疾泉的,雖不情願,也只能恨恨將那劍穗向君黎一摔,隨即向單疾泉道:「單前輩認得他?他怎會有這個?他跟我們家有什么關系?」

單疾泉向君黎看了一眼。「沒關系。他跟誰家都沒關系。」

君黎只聽這後一句,就知單疾泉一定已聽說自己那日離開顧家之事,心里一酸,想這單先鋒一定也認為我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果然單疾泉沒再多看他一眼,更沒再跟他說話,只將夏琝肩一搭,道:「我們走。」

兩人便漸行漸遠。夏琝早不將君黎放在心上,依稀聽他道:「單前輩,我瞧刺刺這幾天都不開心,特特給她買了件禮物,你看看她可會喜歡?」

便見他自隨從手上盒里拿出了一只玉鐲子來。單疾泉回應的聲音隱隱約約的,似乎是說:「你自去問她便好,你們年輕人之事,問我作甚?」

夏琝便歡喜地將那鐲子收了,後面又說什么,卻已經聽不清了。

君黎呆站了一會兒,才低頭去拾劍穗,只見一端已被扯破了,無法再系在木劍上。他嘆息著拿在手心,腕上忽然一癢,本來就枯黃的草環在方才的爭執中已斷,竟掉落下來。他也想拾起來,但那草葉整個都脆了,幾乎一下就碎成了末末,撿都無法撿起。

他只覺心里又像有什么碎了一般,徒然將一堆粉末聚在一起。那書畫老板不知他在干什么,一時也不敢與他說話,隔一會兒方道:「算你走運了,真與他打起來,你可別想好過。不過啊,我還是勸你,這幾天別在這露面了。」

君黎才轉頭謝過他好意之勸,又道:「老板,我想問問——他方才那幅畫里的女孩子,到這里來過嗎?」

「我沒見著,該是來過,那日在攤上是我兄弟。」那老板道。「聽說那姑娘是與夏公子一起來,原本夏公子有心給她畫像,但姑娘好像興趣不大,在這攤上也就待了那么一小會兒,只是夏公子堅持,還是要我朋友憑著印象再畫了。」

她竟也來臨安了。君黎低頭想著。也許是來找她爹的。

「依我看,那姑娘該是夏公子的心上人。」老板仍接著道。「你瞧瞧,就這一幅畫,他就舍得那么多銀子!只消別得罪夏公子啊,我看發財還是有望。」

君黎卻只嗯了一聲。他還在想那只草環——那只刺刺腕上的,青青的草環。是啊,那幅畫里,都是尋常墨色,就連她的唇色也只點了淺灰,為什么偏要將這草環的顏色細染出來,讓他發現?若能見到那畫師,他真想問問他為什么要將它勾勒得如此出色,以至於只一眼,他整顆心都忽然亂了。

這是種無法解釋的心亂。那種隱隱約約地、與她聯系在一起的感覺,竟然如同被什么東西在心里拂掃,讓他坐立不安。他不懂。他是真的不懂。

他收拾了東西,匆匆回家。那坐立不安卻並不因時間而退,反更縈繞不去,讓他難以招架。他只好奔出家門,飛跑到河邊,喘了口氣,跳進水里,一直沉下去。

只有這滿是秋涼的水能讓他冷靜。

只有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