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陰陽易位(2 / 2)

行行 小羊毛 1546 字 2022-09-17

「容容,讓他試試吧。」夏錚道,「既然沈公子這么說了,總也是最後的辦法了。」

沈鳳鳴是真的驚奇。「陰陽易位」,這傷婁千杉至此的內功心法,怎么會是她自己的「陰陽易位」?難道張弓長武藝高強,硬生生將她的功力壓回來的?卻也絕不應該,因為陰陽易位奇詭無比,除非用「萬般皆散」,否則最多不過不受其傷,卻沒人能這樣原封不動地壓回去。

而且,傷婁千杉之人,似乎功力精深,更勝自己所知的張弓長——難道竟不是張弓長?

他一時也想不通,只能循著她體內之傷,一處一處地試用那「萬般皆散」,解去那些郁結無計的濃傷。「萬般皆散」可沒有聽起來和看上去那般輕易瀟灑。他愈解愈是心驚。對手功力之高,竟至於斯!他憂心她性命,一刻未敢停歇,但縱然用盡全力,仍不過解去了那六七成而已。

好在於婁千杉來說,這已是自死到生的六七成了。瘀傷略化,她輕咳出聲,人還未醒,面色反而愈發蒼白起來,顯然已恢復了些知覺,感到了下體之痛。

沈鳳鳴想朝門外喊夏家庄的人,婁千杉偏就這樣向他懷里傾倒。他言語一噎,見她長淚流下。那是痛的淚,是最本初、最真實的淚。此刻的她,也是那個最本初的她。

他閉了口,將她扶了重新躺下,想由她這樣輕輕自哭一會兒,不要任何人來侵擾。可她偏還是無意識將他手腕一抓,頭輕輕一側,就這樣向他手臂靠過來。

他忽然有種錯覺,錯覺她就像那天晚上一樣,又要這樣喊出一聲「爹」來。可她沒喊。她只是喃喃地說了一句:「痛……」

他知道,她一定很痛。她痛到連他都替她覺得痛,可除了那一些同情憐惜,他又能給她什么?

他只能這樣輕輕拂開她的亂發。「若你能活下來,從今往後,放棄所有那些你不該有的生活,不要爭那些不屬於你的,重新開始就好了。」

她像是聽見,又像是聽不見,噫了一聲,閉目不醒。

也許,他的確從沒看得起婁千杉,但也正因為此,她在他眼里,終究只是個該保護起來的弱女子,以至於他沒有辦法視而不見,見而不顧。

陳容容在午時之前來看過一次,見沈鳳鳴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便由他了。夏琝也偷偷悄悄來過附近,但並未進來,只在窗外窺探了下,見沈鳳鳴在,便還是退走了。

沈鳳鳴沒多說什么。下午他氣力恢復些,又重新替婁千杉去化解那未消凈的內傷淤血。他更發現她身上甚至還有點點血跡——那是點點如發般細的利刺入體的痕跡,可身體里卻並沒有刺針。

是「凝冰訣」,還是「青絲舞」?——無論是哪一種,反正也都是「陰陽易位」心法。功力消散後,一切利刺化為不可見的水流或空氣,沒留下半分痕跡。可這手段又何其殘忍。

若不是自己正好知曉這門功夫,婁千杉怎么還能有救?那大夫想來也是未見過這樣的慘狀,以至瞠目結舌。——他想來,也的確是盡力了。

婁千杉忽睡忽迷,翻來覆去了一整日,到了日近黃昏,才一下子安靜下來。沈鳳鳴聽她許久沒有動靜,一時反有些緊張,近去看她,卻嚇了一跳。

她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只是這樣仰面躺著不發一言,也不動一動,就像還在找尋自己的神智。只有那咬到發白的嘴唇,證實著她有痛覺。

忽然看見沈鳳鳴,她身體一縮,眉眼之間的感覺是痛是恨,是恥是慌,一時只是交雜著、混沌著看不清。她其實並不想看見任何一個人,因為她不願想起失去知覺之前發生的一切。痛已是其次,那受辱,那絕望,才是她無法痊愈的傷。可,回憶終究不受己控,愈是不願想起,愈是滾滾而來。

沈鳳鳴見到她這似怕似痛的表情,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他在床邊坐下,掖了下她的被子,「是在夏家庄。不用擔心,夏庄主會護你周全的。」

婁千杉像是呆了呆。怎么他會是這樣的口吻?他不嘲諷輕慢,不戲謔取笑,不乘人之危,不落井下石——這簡直不是她所認識的沈鳳鳴。便這幾句還不知是否出自真心的溫柔之語,竟不知為何讓她眼眶狠狠熱起來,努力阻止自己流淚,卻竟要阻止不住。

怎可——在他面前哭泣。她想旋身側開,可怎么——怎么身體竟是這樣一種沉重?「不要你假惺惺。」她想冷冷然開口,可怎么自己的聲音竟然是嗚咽?

「別動。」沈鳳鳴扶穩她肩膀。「你傷得太重,安心卧床休息著。我叫人取點熱水來。」

「沈鳳鳴!」她嘶啞著喉嚨,「是誰?是誰把我帶來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