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時不我待(五)(1 / 2)

行行 小羊毛 1705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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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川雖然運足輕功而逃,可身後那勁風卻已將他裹挾。那瞬間的極快讓葛川竟有種錯覺,覺得這世上大概沒有他追不上的人,和追不上之物。他只能回身去接君黎已至的劍招,可他並沒有想明白,那極快正是因為它只有為達目的的那一瞬間。也說不定——若他拼著背上受傷卻不回身接劍,用這點時間跑得更遠一些,而君黎越窗的一息用盡,那時這場賽跑,勝負還在未知。

如今,君黎見他回身,便知自己贏了。他為了逼他這一回身,用的招式表象卻凶。葛川號「青雲手」,但再是厲害,空手怎敢攖那血色鋒芒,右手一抬要拂君黎腕上,可那劍竟是先至。他從未想過在內城中一貫以溫文出名的君黎動起手來是這樣疾風驟雨般的招式,便這一剎那已如一陣真正的疾風卷了過來,令他連雙目都被凜冽得不得不閉起。

招式之下,竟然是如同朱雀那般的冷勁。他已知自己不是對手,還未真正相交便已拱手道:「我輸了,我輸了,君黎道長,高抬貴手。」

這也是他知君黎一貫心軟好說話,這般一說,他招式必定會收,而自己到底是真認輸還是假認輸,卻當然是「看情形而定」。

他雙目還在注意著對手的動作——劍勢果然緩了,只可惜君黎左手還是抬起來,往他胸口一點——在他尋到君黎的破綻之前,他便已斷絕了他突施任何偷襲暗算的可能。

葛川頹然而倒。他知曉自己的幽禁生活恐怕又要開始了。

君黎將他拖回室內,其實不過一忽兒功夫,可室內情形又已有變。蠱毒發作起來,雖是從一處開始,可卻逐步會侵蝕其他感官——秋葵也曾這般說過。已有人原本僅僅是看不見,如今卻開始失去聽覺,愈發恐慌叫喊。他不欲葛川看到眾人的情狀,干脆將他點暈過去,重新縛了拋在屋角。回過頭來,夏夫人的視線似乎一直沒有離開自己,哪怕是自己去了外面,也始終注視著窗外。如今見他回來,她面上竟爾露出溫婉一笑。

「君黎,過來。」她向他招招手。

看起來,她此刻已更恢復了些平常之態,沒有再哭,只是君黎人一過去,她還是牢牢抓了他手,便不肯放開。「我聽亦豐說過你好多次。」她像是在解釋,「你在這里,我……好高興。」

君黎被她拉了到身邊,只好坐下,向夏錚看,他也像仍然清醒著。畢竟已經過去了那么久了,君黎不知若換作自己,發作那么久之後是否還能如此。魔音是幻生蠱的同源,那時以此作為精神支撐消解蠱蟲侵蝕,或在情理之中,可面前的夏錚夫婦,又是以什么為支撐,才維持到此刻?

「有沒有受傷?」陳容容語含關切。

「沒有。」君黎說著話,搖搖頭。說話是給夏錚聽,搖頭是給陳容容看。

陳容容像是對旁的一切都已不關心,只顧著問他諸般問題:「朱雀一貫對你還好?」「什么時候要回京城嗎?」

……

他不知道這個夏夫人為什么要問自己這么多,卻也只能一一回答,說著話又作著手勢。她越問越遠,就連一些不相干的往事都要問起。不知不覺間,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他才發現她眼睛似睜似閉,說話時聲音也漸弱,一驚搖她:「夏夫人?」

忽然又才一覺:周圍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任何聲息了。

他猛地站起。現在是午時——可所有人都已不再發出聲音。他們的呼吸還在,可感觀卻都已消失殆盡,無法看,無法聽,無法說,無法聞,也無法感。大概,只能想,只能用那充滿恐懼的內心,想象著自己要如何死去,要想足兩個時辰,才會在絕望中離開此世。

「沈鳳鳴,你還不回來……」他忍不住喃喃說了一句,回過頭去看夏錚夫婦。陳容容口舌還在動著,要一直努力著才能發出聲來,就連眼睛都不得努力睜著,才沒有完全合攏,想必感觀神智也已到極限,漸漸都要淡去。

「夏大人,夫人,你們……你們再稍堅持一下,定會沒事……」他此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話與其是叫他們堅持,不如說是叫自己堅持。若這一室盡默,他怕自己也會忍不得那般殘冷可怕,要失了心了。

陳容容只是用盡力氣攥了他手,用最後的視線看著他,輕輕喃喃:「君道……今日見到你……好高興……」

她已不止一次對他說見到他的高興。君黎未曾明白「君道」指的是何意,料想她已陷入幻覺,話語不可以常理解釋。忽然一陣急雨般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滾至門外驟停,那馬長嘶一聲,君黎心中一震回身,一個漢子已經闖了進來。

君黎認得他正是昨日的樵夫,一起身下意識伸手往劍柄上一按,卻見這人往室內掃視一眼,只與君黎短暫對視了視,便已經向那離己最近之人伸出了手去。君黎劍已待出鞘,可看見他動作,卻又將劍柄慢慢推回。

他識得那動作。他曾大睜著眼睛,看摩失這樣解過自己的蠱,見他如此,便知沈鳳鳴未叫自己失望,雖還未見他人,但此刻也不敢出言相問,分這人的心,只警惕盯著他一動不動。

關默的動作卻快,一忽兒已解了一人。不知是否蠱毒發作已久,此人早是精疲力竭,縱然蠱解,也昏睡不動。君黎忙到跟前仔細看他。那臉上異象已除,看來應只是無力起身。他伸出雙指,向那人頸上探查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