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八 坡上之變(四)(2 / 2)

行行 小羊毛 1628 字 2022-09-17

可今日見到這般危急之境,除了金絲鋸,又有什么可制那勁弩?

謝峰德強弩忽然卡住,一時還未反應過來,夭矯的金色一個巧勁,已將那弩自他手中奪下。他未辯其貌,猶待去抓,手掌被鋸齒刮到少許,才知曉不好,連忙撤勁,一抬頭,勁弩已在敵手。

謝峰德大意之下,頓失強倚,但他究竟老辣,便在同時,惑術已生。不管來的人是誰,只要制住其神智,那強弩在對方手中也是無用。

可就是這一轉身正面相對心法要施,劈頭蓋臉過來的竟是巨大的雨幕。那雨來得那么突然,如被風從極高極遠之處狠狠卷至,撲得他一頭一臉一身,水霧騰起,起火的屋子被澆得嗤嗤冒著煙雲,他根本看不清了對面的人,料想對面的人也不會看到他的形之惑。

這心法此刻竟無從用出!謝峰德心中大餒,雙掌一並,劈出一招「十指聚八荒」,可小指劇痛,也知多半傷敵不得,只求先行脫身再說。

這一劈也是不容小覷。雨霧朦朦中的單疾泉用手中弩器相攔,才將這一擊化去,可謝峰德身法奇快,早在大雨中逃得遠了。

單疾泉無暇顧他,連忙兩個起落掠至刺刺身前。那一支箭令她和君黎無法分開,滂沱大雨刷刷地沖著兩人身下的血,卻連那血都分不出是誰的。她動彈不得地抱著懷里動彈不得的君黎,見到父親的面,才失聲大哭出來道:「爹,怎么辦!怎么辦啊!」

君黎還醒著。那樣的劇痛讓他沒有辦法暈去,可他已經清楚地覺得,自己再也掌控不住自己的命運了。他的魂魄又要這樣離己而去了,唯有刺刺喊的那一聲「爹」,才讓他垂死的意識輕輕一凜。

她的父親總算來了。他不知不覺中想象過好多次不卑不亢地質疑他的場景;他要與他好好談一談的;還說過要看看他到底能將自己怎樣。可怎么自己此刻是這么一個腸穿肚爛的慘狀,捏都捏不出一個人形!

他自嘲地抬目,去看那個雨幕里看也看不清的人影,覺得這影子不知為何有些熟悉,一時腦中空空的,變得茫然起來。人影已經矮下身來,他覺出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君黎……」他這般熟稔地叫了自己一聲,那聲音里也不無難以置信的顫抖。

他忽然看清楚他的臉,輕輕「啊」了一聲。怎么是他?原來——刺刺的父親是他?心里忽然一輕,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口中涌出。他覺得自己好可笑。早知是他——我還暗地里賭個什么氣呢?

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與他的對話,留下的,只是那么一個含了不知多少復雜心緒的「啊」字。

「爹,你救救他啊!」刺刺仍然在泣。「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

「刺刺,你的傷不輕,先不要動了,防得愈發失血。」單疾泉強抑憂急。

他說著,叫了無意,要試看能否分開二人。刺刺果然也失血已多,又淋了這樣大雨,顯出些昏沉之態,可那雙手卻抱緊了君黎,只喃喃道:「你若不救他,也便不要救我。」

「非是爹不肯救他,只是他——他傷得……。」單疾泉「太重了」三個字還是沒忍心講,無可奈何,「我自然不是丟下他不管,可現在這樣,一個都救不了!」

刺刺才肯放松了些手臂。那箭尖在她身體里扎得不深,可尖上倒鉤,要這樣分開也不易,試圖一動,已經痛入肺腑。

「好了,你先別動。」單疾泉忙要無意按住她身體,以金絲鋸斷開兩人之間的箭身,才將二人分了,欲待與無意分別將兩人先抬回大火方熄的草屋,沉沉雨霧里忽然飄過來一個渾無所根的蒼勁聲音。

「看來我錯過了場好戲啊。」

無意凜然起身四顧。這人身法好快,一句話功夫,人已到了近前,只見這是個七十來歲的老者,身形矮小,但發須皆長,顯得不無古怪。

單疾泉聽那聲音也已起身。雖已闊別多年,但他還認得那聲音——也當然認得這個人。

——「『鬼使』?」他看定這個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