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〇 魂歸何夕(六)(2 / 2)

行行 小羊毛 1632 字 2022-09-17

——那日三支之會上,蘇扶風冤了秋葵與沈鳳鳴合謀在先。她雖不是惡意,可秋葵素來容不下半點為人屈枉之事,對蘇扶風便嫌隙難釋,自也不會待她以禮。她本就我行我素,聽那傳話的少年說君黎徑直先渡江去淮陽了,二話不說收拾起東西便要走。蘇扶風要制住受傷的秋葵雖然不難,可秋葵的執拗絕非制住她的身體便可壓制,到得後來,連單疾泉都不得不勸蘇扶風從了她的心意。

蘇扶風原亦掛念凌厲,見秋葵執意啟程,心道不如與她同行去了淮陽,路中照顧也罷。原期單疾泉帶了無意、刺刺等可助一臂之力,哪料單疾泉卻先告了辭要先回青龍谷。其實那小村落離徽州青龍谷已不足一日的路程,若要單疾泉不回谷反而再往淮北跋涉,也的確沒什么道理。摩失見狀亦說要先回臨安,蘇扶風為免路上同行更要花心思提防,也便只有放他自去。

秋葵著意將二十五弦琴與十四弦琴都放入了琴匣。「七方」難再重現,如今這樣,已是舊琴最大程度的完整了,可也正因為此,這個琴匣比她舊日里習慣背負的還更沉重。她脊上之傷還新,痛得連站立都難,蘇扶風欲待替她背這琴匣,可固執如秋葵又哪里屑得她的好意,愈要幫她,她愈是不肯示弱,蘇扶風只能看她咬著牙,硬是負著上了路。

幸好,單疾泉等將腳力好的兩匹馬兒留了下來,比步行跋涉便減去許多辛苦。秋葵知道淮陽黑竹總舵的所在,一路上半句話也不曾與蘇扶風說,就連停下來吃飯或是歇宿,也只顧自己,仿佛蘇扶風並不存在。

蘇扶風只能苦笑。好在她還不討厭秋葵這樣的性格。在她眼里,一個女孩兒,若是驕傲些,也未必是壞事。秋葵固然有些過於較真,可正因為此,她也必是個正直的姑娘,為此,蘇扶風甚至有些欣賞她,一路跟在她的身後,也並不十分生氣。

也只有在秋葵不管不顧便要踏入這總舵大門時,蘇扶風才伸手攔阻,怕門內機關未消,或會傷人,哪料反得了她一句呵叱。她有些哭笑不得,趨近注意到好像有人出入不久,機簧並未開啟,便不再說話。

錢老聽見秋葵的名字,早已向她看了好幾眼,只見她容貌雖美,可神情冷冷的,思及沈鳳鳴便是因她之故才至如今這般,心中便深為不喜,暗自哼了一聲,只向蘇扶風敘好。大概也只有君黎能讓秋葵的神色軟下幾分。他上前將她琴匣解下,秋葵總算沒有再拒絕,不過脊背上忽然松快,疼痛與疲累反而數倍地發散開來,她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咬了牙得君黎扶了,才能一瘸一拐地到廊前稍坐一坐。

「你沒事吧?」君黎不無擔心,「怎么趕這么遠的路,不是說——你先和凌夫人回臨安去嗎?鳳鳴這邊有我……」

「我又不是來找他的。」秋葵打斷了他話,轉開了目光去。「只不過——你不在,我不好回臨安。」

錢老遠遠聽得,胸中火氣陡增,冷冷道,「原來姑娘卻不是來看小沈的——哼,也不知是何等厚顏無恥、寡情薄義之輩才說得出這般話來,小沈為你這種人落得如此,當真不值!」

秋葵面色一沉,欲待反唇相譏,君黎忙道:「前輩誤會了,秋葵不是那個意思。」

「誤會?我只知,小沈是拿自己的性命才換得了她的性命,可她卻連看都不看、問都不問——便是飛鳥走獸,只怕也比她懂得知恩圖報!」

「前輩,秋葵中毒方解,傷勢不輕,如果不是為了來看鳳鳴,她又為何要這樣不眠不休地趕來淮陽?」

錢老才怔了一怔,幾人目光都往秋葵臉上看去。君黎是為她申辯,可那些話,卻是她萬萬不願出口的。她似乎想否認,可卻又不知該如何否認,垂首蒼白著面色,竟一時不敢抬頭。

「走吧,我帶你去看鳳鳴。」君黎不想多言,拉了秋葵便欲待走。可秋葵硬是一掙,「我不去!」

「你定要如此嗎?」君黎忍不住,「秋葵,你與他就算……就算再有天大的過節,到了今日,也看在他將死的份上,別要……別要這個樣子了,好不好?」

他說得自己鼻尖都是一酸。他真的不想在沈鳳鳴將死的時候還要與秋葵如往日那般為了他而討論起對錯,尤其是——她明明就是為了沈鳳鳴而來的,一切言語不過都是粉飾。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的,只是終究不肯開口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