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〇八 斷刃伶仃(2 / 2)

行行 小羊毛 1674 字 2022-09-17

君黎咳息已定,看著凌厲道:「凌大俠早知道我師父已被劇毒所傷,為何不早告訴我?你——你們往日之怨有多深我不知道,可縱然你不肯相幫、不願救他,至少不該一直對我隱瞞!」

凌厲一時不語。君黎一言一語都說著他師父,他已經知道,此際的他心中對朱雀毒傷的在意已遠遠超過他自身所受之負,在朱雀之事得到解決之前,他或許根本不會有空顧及自己的傷勢。他雖然並不指望君黎似他或青龍教這般因往事對朱雀敵視,可也難以想象他竟會這般將朱雀的安危放在心上——他拜朱雀為師分明不曾出自真意,他對朱雀的許多作為也分明難以認同,他們甚至還曾當面反目——但他此刻為朱雀之憂心難釋,也分明不是假的!

「看來他情況很不妙,否則你何至於憂心至此。」他只能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我不是有心隱瞞你,這次回來之前,我和扶風都不知此事——宋二公子自始至終,說的只是刺殺朱雀無果而已。但是昨日回到家中,家父說起,二公子被接走那日,曾聽到他向他兄長問了一句『身上可帶有解葯』,宋然說『沒有,你莫非還想救他』,宋客說『我想換回劍來』,但是宋然很是不以為然,只說『那劍不祥,不要也罷』。雖只是只言片語,不過家父是個思維極為敏捷之人,於此中便有揣測。朱雀身中劇毒之事,與其說我是『知道』,不如說是種『推測』,而且我見你今日精神有些恍惚,來此便只問起宋客——愈發確證了我的猜想。」

君黎低眉思量。宋家兄弟二人的這段對話,若要作什么推測,其中所指的「他」最為合情的的確便只能是朱雀。宋客刺殺朱雀致其中了劍毒,劍則遺落在朱雀處,而他現在卻想要用解葯換回那把劍來。

他咬了咬唇。「宋客這么篤定毒還沒解,還等到自己大哥來了才問起,想來這毒應是他們宋家的獨門難解之物了?」

「據我所知,宋家是有幾種獨門劇毒,其中之一腐肌蝕骨,最是致命,若無解葯,很難痊愈,此毒的可能性最大。宋二公子先前是被拋在河里的,他身上自是不可能還有解葯了,所以只能問他兄長索要。」

「可宋然也不曾攜帶——他們現在都已走了——那種『獨門劇毒』,除了追去淮陽宋家,是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既是『獨門』,外人要想辦法自是不易。不過聽他言下之意,他用作刺殺的劍應該還在朱雀那里,劇毒既然喂於劍上,見劍或可識毒,你在朱雀那里,可曾見到此物?」

「沒見到。」君黎回想了一下,「不過要說宋客的兵刃——我以前見過,是一柄短去幾分,看上去好似斷了一截的怪劍。他對此劍駕馭很是隨心,料想行刺時也不會更換其他兵刃。」

「斷去一截的劍?」凌厲目色有異,「那斷口可是斜落,劍身狹細,劍色如水?」

「正是。凌大俠知道此劍?」

凌厲吸了口氣,「若是此劍,我知道。此劍名為『伶仃』,當年是——是家父所制。」

君黎還未來得及對凌厲父親的身份吃驚,凌厲已經接著道,「『伶仃』的往事我不曾親見,都是聽來。劍原本並非短去一截,確切來說,原本不純是一把劍,而是家父早年應大哥——也就是俞瑞之邀,為黑竹會試做的一件機括,劍身內有乾坤,按動機括,劍尖之中可再探出劍尖,非但不比尋常之劍短,甚至還能長出一分,用於刺殺出其不意,極為狠毒。不過後來家父覺得以短劍為體更為實用,所以其後為黑竹會做的一批類似機括都是短刃,只有『伶仃』是最初嘗試的長劍。俞瑞並不使劍,此物他留著無用,有一次被老宋見了,十分喜愛,便要了去。那時老宋的次子剛剛滿月——不是宋客。在宋客之前,宋大公子之後,宋家還有過一名夭折的孩兒——旁人說,滿月酒上,刀兵不祥,但老宋不以為意,還說要將這劍將來送給這個次子。後來,那孩兒兩三歲光景時,把玩此劍,不慎按動機簧,被倏出的劍尖穿身而亡。按理說,孩兒那般小,身邊一直守得有人,自是不可能獨自把玩一件利刃的,但偏就是那般巧,那日身邊之人恰恰忙碌離開,被他自個兒尋摸到了此物,釀了慘事。宋大公子說『此劍不祥』,大概便是此意了。老宋悲怒之下,將『伶仃』劍舌斷去,此劍便自此只余了半長,機括也便無用了,成了現在的模樣。——那時還沒有宋客,他是否知曉這段往事,倒不清楚,不過我也不知老宋竟還會留下此劍,還敢再給自己的兒子去作佩劍。宋二公子如果是一直攜帶此劍,絕不會不隨身攜了解葯以備萬一。朱雀發現中毒之後必定搜過他身,既然不曾搜到,那么——解葯據我猜想,很有可能是藏在那中空的劍身之中。」

君黎雙目亮起。劍身原是機簧,斷去劍尖之後,原本的中空之處仍在,將劍毒解葯藏在劍中再是合理不過。「可是……若劍中有解葯,宋客為何還要問宋然要解葯呢?」

「我也想過此節,也或許是他不想被朱雀知道此劍之秘。否則,朱雀徑直找到了解葯,也便不必將劍還他了。」

「也就是說我找到宋客此劍,便能解我師父身中之毒?」君黎心頭一喜。一股無形的氣流此際再度涌入他的肺喉,他劇咳起來,難以止歇之下,忍不住以袖掩口,一絲二絲血線竟瀝瀝沾紅了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