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三 紅塵家姓(2 / 2)

行行 小羊毛 1636 字 2022-09-17

——八千兩殺一個人,本已不算少了。但若要殺夏家庄的少庄主夏琛,當然多少錢都辦不到。

君黎稍稍默了一下,才道:「就算不去追查此人,總還是能大致猜測一下他的身份來歷——你在夏家庄住過一陣,知道夏家有什么仇人嗎?」

「這個人得到黑竹的消息這么快,總也是臨安城里的——夏庄主在臨安城里聲望頗高,倒還真沒聽說過他有什么仇人——若真要說有,去年他和朱雀關系最為緊張,但如今庄主去了南方,夏小公子遠離官場,朱雀也沒有理由再來害他;反倒是太子可能還在心懷不忿,若殺了小公子,大公子夏琝便有可能執統夏家庄投靠太子——還有點可疑。」

君黎卻搖頭。「朱雀也好,太子也好——他們都斷不可能指望找黑竹會取君超性命。太子就算不知道我與夏家的淵源,他總該知道我和你都曾在南下廣東的路上幫過夏大人,與夏家當然交情匪淺,黑竹怎么可能接下此請。」

「說不定他想試個僥幸?」沈鳳鳴道,「畢竟在有些人心里,沒有什么是錢辦不到的,交情又值個什么?太子一黨雖然不指望你幫他,但他們或許也覺得只消隱藏了自己身份不往明了講,你看在錢的份上,未見得不肯偷偷摸摸地把事情安排了。」

「呵,就算我是那種人,」君黎嗤笑道,「八千兩?堂堂當朝太子只拿八千兩就想換江南第一庄的少庄主性命,不覺得太少了點么?」

沈鳳鳴笑,「只是一種猜測——自是還有其他可能,我們一樣樣猜過去就是。說到『江南第一庄』,我倒想到了,如果不是太子,此事也許與朝堂無關,事出江湖。夏小公子雖然行事已經十分低調小心,可『江南第一庄』的名氣還在,免不了有人妒忌覬覦。庄內高手眼下至少一半已跟著夏庄主南下,若要扳倒夏家,此時當然是大好機會——你在南下途中保護過夏庄主一事也僅限於內苑之間知曉,朱雀和太子都絕不肯多向人透露其中詳情的,這出價之人江湖消息雖靈,但說不定沒有禁城之內的眼線,只不過新得知黑竹會已重歸了江湖自由,便著急地發出了這筆生意的邀約,畢竟——夏庄主離開已有五個月之久,再等下去,只怕便錯失良機。」

他微微一頓,又道,「夏家庄今日的江湖地位,多是憑借著歷代庄主的一身絕學和江湖俠名,其實論起朝中權勢或是世家財力來,臨安城里另有幾家也並不落於夏家之後,偏偏名氣口譽便差些,除了『第一庄』,數下來城東的孫家、城南的衛家,還有謝、倪、方、鄭四大姓……誰都不比誰弱,若說誰對這個『第一』的名望有所眼紅嫉恨,也不算無理。」

君黎的目光重又落到了那張銀票上。「城東孫家是臨安首富,這個眾安錢庄……我記得就是孫復開的吧?」

沈鳳鳴笑道:「話是這么說不錯,但——用自家錢庄開出的銀票來買凶殺人?那他何必還這么神神秘秘、藏頭露尾的。」

「我倒不是說是他,只不過別家我還不認得,孫復的名字卻聽過。據說他是個生意人,不會武功,孫家也一貫疏遠江湖武林之事,與夏家並非同道,想來不應會來爭風吃醋。可轉念再想,別家倘是喜歡爭風吃醋的,就更不會把錢送到孫復開的錢庄里去。」

「這個……就有點費解了。」沈鳳鳴道,「本來嘛,不想留下行跡的人,都不該用銀票的——一旦要去錢庄兌付,不管對金主還是對黑竹會來說,都是件大麻煩事兒——所以黑竹會才不喜歡收銀票。這么看來,我們這位金主要么是有意想混淆視聽,要么真的是個思慮不周的新手。」

君黎默默不語了一會兒,忽站起身來揮揮手道:「算了,這事兒先放著吧。」

沈鳳鳴好奇。「怎突然就放著了?」

「臨安城里各家勢力互相牽扯,太過復雜,我們猜來猜去也並不作數,不如等等看,這人給了錢卻不見有動靜,總也會出面要回去的。再說,過幾天我就去鹽官拜祭我師父逢雲道長了,拜祭完就能還回俗家名姓——到那個時候,這些人自然便知曉我『夏君黎』究竟是什么立場,總也生幾分忌憚——誰若還膽敢打夏家的主意,便莫要怪黑竹會不客氣。」

他見沈鳳鳴頗為古怪地看著自己,不免喟然道:「我當然知道黑竹會不該走偏了『立場』,與哪一家再有倚靠,但我——終也是覺得我欠了夏家許多,只不過想——想在我能有這般力量之時,盡力保護我想保護之人而已。反正,黑竹的契約之中所謂中立也只是在朱雀與凌大俠之間的中立,夏家庄並不在其中。我也並非濫用黑竹之力來做些什么——我不過是將一己之名公諸江湖,借幾分黑竹的凶光來警告那些個小人——這樣,我人雖永不回那個夏家了,至少總也為夏家盡了一份心力。」

「你若已想好了要如此做,那便依你自己的意思。」沈鳳鳴道,「不過——你其實不欠夏家什么。倘定要算,是夏家欠你的多。」

君黎不想深談此事,目光轉開,只道:「你與君超應當還談得來吧?」

「夏小公子?還可以吧。」沈鳳鳴道,「怎么?」

「我想——這幾天——在我公開我這個家姓之前的這幾天——我總還是不太放心,但此時大張旗鼓地派人保護夏家庄有些不妥,你能否找個時間去一趟,提醒君超幾句,若不便明說,暗示總也可以,再者也暗中留意一下庄子內外的異動。」

「我找個借口到夏家庄再耽一兩天,向小公子也多打聽幾句便了。」沈鳳鳴道,「這個倒不難,你放心。」

「順便將此物還給他。」君黎摸出一件令牌來,「當初我乘夜離城,是君超給我這塊出城令牌應急,我總攜在身上,想著該還給他,但我——又實是無法去與他相見。你替我告訴他,我……雖然只見過一面,但總是一輩子都記得他那天厚贈的這份情誼的。」

沈鳳鳴將令牌接過,黯黯嘆了一聲。「也不知這位夏小公子,待到數日之後得知你的真實身世,又會是何等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