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九 對酒當歌(七)(1 / 2)

行行 小羊毛 1544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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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少頃,秋葵將夏琰推了下,「不去看看他?」

夏琰是有此意,起身往後門走。秋葵便亦跟了過去。

一線漏出的光照亮著沈鳳鳴的身形。他獨坐在屋後井沿,只將脊背對著屋子,及至意識到兩人跟了出來,他雖挪了挪身,卻還是低著頭,一動不動。

「鳳鳴?」夏琰叫了他一聲。

「我沒事,一會兒就回去。」沈鳳鳴只道。

冷不防一個白色的影子竟已到了身前,秋葵矮身下來,將一雙眼睛與他平齊。

他的雙目理應依舊干燥著——仿佛他已經連怎么樣流淚都忘記了。可便是這一瞬——他看見她那雙眼睛的一瞬,哪怕什么言語都沒有,如同——十八年的時光消失了,他好像變回了當年那個孩子,所有當年就理應爆發的巨慟竟仿佛就要傾瀉——他竟至脆弱得,當不得她眼里那一點點悲憫。

他抬手捂了雙眼,細淚依舊從指縫無聲而出。秋葵不知該說什么。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上一回自己哭泣時,他都說過些什么樣言語來安慰。卻也無法阻止他,唯有,用自己眼中落又復起的潸然陪著他,仿佛——她也能感覺得到他當日那錐心之痛。

夏琰也走近去。他忽想起護送夏錚夫婦南下時,夫婦二人也曾有一次身陷火窟。沈鳳鳴在那天將受傷的自己遠遠帶走,大概是不想讓自己有一絲可能目睹那樣的情景。那一事,不知可也曾燎起過沈鳳鳴一點點——對這段一直深埋於心的往事的——痛憶?他視自己為知己,是不是也有那么幾分——因了這一點點依稀的舊痛交織?

為什么是程方愈,他現在當然懂了。世間許多仇與恨——未必不重要,未必不值放在心上,只是比起死生,還有痛得更切膚的東西。沈鳳鳴在說到那許多往事的時候都平靜如斯,卻唯有這一件,只言片語,已艱於呼吸。即使在獨個人的時候,他也一定不敢將這瘡疤撕開來看吧?

「鳳鳴,我說幾句話,你不用回應我。」他在他身邊坐下,「我知道現在說未必合時宜,不過你向來懂我心意,該當不會曲解我。」

停了一停,他道:「其實依道家所說,人死魂魄離體,你母親的身體雖然為火所焚,但只是沒了回魂的憑依,卻也絕不會因此魂飛魄散。那場大火——只當是上天要你,也要她,離別得決絕一些。如果她的身體還在,你當時定會想方設法,找機會回鎮上收殮,或許便會另生不測;而於魂魄來說,若身體還在,免不了牽掛更多,在世間逗留久了,也未必是好事。我絕非是說,要為程方愈瀆屍毀身之舉開脫什么,只不過從此想去——你母親或早早就有了新的歸宿,在何處得了重生,那消滅不見的——也只是段凡俗的過往而已。」

沈鳳鳴的手依舊掩在雙目,沒有說話。

「聽你說來,你母親當是心意堅定之人,她的魂魄,總也定必有自己的主見,不會流落無著,你真不必——太為她擔心。十八年了——我想她早不在這世間。若是你放心不下,我請一件她的舊物——就比如那支木釵——作為憑借,為她超度,她總也可往去安然。」

沈鳳鳴沒有回答,隔了一晌,才慢慢放下手來,將手背擦了一擦面上的水汽,只見面前秋葵目中還泛著些光,便道:「我哭我的,你跟著哭什么?」似乎是稍緩過來些,口氣也稍許似了平日,甚或捉了衣袖,便要與她擦淚。

秋葵連忙一躲,自己將淚抹了,站起身來,「我見你難過……」

「我早說了,我一會兒就好,你定要跟出來瞧。有什么好瞧?」

秋葵有些訕訕,「……君黎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他不是說不用應他?」沈鳳鳴瞥了夏琰一眼,眼里的水意已收斂了,代之以一些往日的戲謔。

夏琰將手搭至他肩上,有意喟嘆,「我說你不用應我——你就真不應了?」

「那要不然呢?這話若是湘夫人說的,我便不當真,可你——你一個男人,難道也會弄『欲擒故縱』的把戲?」

夏琰一笑置之,窘迫的反是一旁秋葵,欲叱卻又未知如何便叱。

沈鳳鳴的神色卻又黯然了,顯然,此時的他還沒有恢復了十分的心力來肆意調笑。他只將秋葵看了看,道:「你也坐會兒吧。酒喝得多了,吹吹風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