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一 夜與夢生(三)(2 / 2)

行行 小羊毛 1744 字 2022-09-17

朱雀說了這許久,到此時才突然斷默了少頃,好似要換口氣。夜幕深暗,沒有星月,差不多便是一天中最冷的光景。一隊夜巡衛打了燈籠路過,照見是朱雀、夏琰兩個,連忙行禮,「朱大人、夏大人!」得朱雀擺了擺手,才再往前去了。光亮漸遠,石徑重陷入彌彌無盡的黑暗。

「邵大人查到什么了?」夏琰問。

「那個恩客……不是頭一個贖走依依的。依依先前被贖走過一次,還是我頭次見她之前的事情。不過那個恩客後來不喜歡她了,將她又送了回去。自此她在勾欄里越發抬不起頭,自然——倘有最為丑陋之事都丟予她。否則我也必不會在天牢里遇著她。

「便算如此,她心里總信將來還會再碰到好人,自此好待她。後來果然又有兩個想要贖她,一個年紀大些——也就四十歲光景,算不得老朽,但依依心里自然屬意另一個——與她年紀相當,又是讀書人,低等行院里的女子,哪個不想被這樣的人贖走?

「這年輕人來窯子里與依依廝混前後也不過兩個月光景,待她倒是噓寒問暖,很是有心,出的價還高些,媽媽當然選了他,外人看來是依依交了大運。可事情太美了,總是有哪里不對——二十多歲的讀書人,多是考功名的年紀,將來前程還未可限,尋常怎會肯娶一個勾欄女子回家,給自家先落了些污處?京城那許多高雅行院、琴棋書畫樣樣有的,他倒不去,卻又定要在這最便宜的里頭出個高價——這許多疑問,在依依眼里,卻只信這男子是對她有情,歡天喜地跟去了,才曉得她的『丈夫』不是一個,是六個。家里五個兄弟,可是一番好等。

「那一年多她在那里發生過什么樣事,邵宣也說不知道,連左鄰右舍都不知道。是什么樣事令得她終於要殺人——她如何竟能這般過了一年多才殺人——她不說,也都沒人知道。我只奇怪起初見她哭得一臉都是水還猶自要忍的模樣,怎竟沒罵她兩句,也不知她活了這二十多年這般忍了多少次——她大概每次都以為只要忍過了那一時那一日便會好,卻不知——哪一步不比上一步更是絕路?為什么她殺人當夜就被發現了——因為那五個人本來就在那,依依當時要殺的也不止一個人,只惜才死了一個就被制住了。她給判了死罪之後,那兄弟五個還大搖大擺地住在老地方沒走,是聽說了她突然叫人帶出地牢不知去向,才有點怕,搬走了。

「我問邵宣也,還能找到這五個人不能。他說暫時沒有下落,但如果真要找,總能找到的。我不想再給這件案子添說辭,就叫邵宣也不要聲張,暗里把人找到處理了。哪知他竟說,行凶殺人之事,他不做。

「怪道他與夏錚好交情,原來是好歹不分——一路人。他雖然這些日子幫了我甚多忙,不過遇了真不想做之事,竟也敢當面與我拒絕。看在他先前還算聽話,我也不逼他。我心里另有個人選能替我完成此事——便是張庭。

「張庭本是殿前司副長,我與夏錚互不願朝面,殿前司大多事情,都交張庭來辦。他也甚想在我面前表現,而我確需一個似他那般之人——不問緣由,只管辦事。便與他說,我想殺如此這般幾個人,但是不想鬧大,他若能替我辦好,我便設法弄走夏錚,讓他當上殿前司長——也便是這禁城的副統領。我還與他說,若不方便找禁城里的人手,可以找黑竹會,黑竹會之首張弓長當年是我朱雀山庄的人,應該還看我的面子。張庭果然去見了他。沒出半月,事情便了結了。那應是他頭一次與黑竹會搭上了關聯。

「雖然這件事沒聲張,但張庭突然得我器重,禁城內外都曉得必是他給我辦事得力,尤其邵宣也見了,理應猜得到內中緣由。他也不來與我提起,只是按我吩咐,給依依在城中另外賃了一處獨院住下——我沒多過問,那年立太子、遷東宮——禁城之中事多,依依這事便算了了。

「但若這世上有一個女人,你已為她殺了十幾個人,就算你本來不喜歡她的,都再不能不將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