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〇 月夜之食(2 / 2)

行行 小羊毛 1592 字 2022-09-17

秋葵果然忍不住再看了宋然一眼,心中已先信了這宋家大公子絕非不學無術之輩。便又拿眼角向宋客與婁千杉這一對悄自看著,卻不料婁千杉也抬目滴溜溜打量她與沈鳳鳴,目光斜里一碰,婁千杉即露出盈盈一笑,嫣然出聲:「我看得應是不錯吧?——秋師姐,此番是當真與鳴哥哥好了——什么時候的事情,怎也不說一聲?幸虧著我們都來了臨安了,將來辦喜事,無論如何也要叫上我們才是。」

秋葵雖不大願搭理她,但看在宋客的面子——看在實已不准備再與宋客有些什么里外,便只淡淡地道:「今日是宴請師妹你,和你夫家人。只要你們過得和睦美好些,不必叫人再多生操心,也算是件大喜事了。」

「這個自然。」宋客不待婁千杉開口,已是接話,倒當真露出幾分回護的意思來。秋葵目光向一旁沈鳳鳴斜了斜,仿佛是想與他交換個意外的眼色,又似是希著他也能似這般替自己接過這番對話——可這一瞥,她卻見沈鳳鳴的目光落在對面宋然夫人。

心里沒來由滿怒怒地一堵,對那宋夫人的全數好感霎時就滅熄了。怎么竟忘了——身邊這人是什么樣的本性,宋夫人姿色天然,看在他眼里當然與看在自己眼里大是不同。她還記得這人那時當著凌厲的面尚且向韓姑娘獻好——自己雖然躲在屋里,也極是聽了個清楚。現如今——他果然從來分毫不忌?

沈鳳鳴已經與宋然飲過一杯,此時酒杯高舉,這般笑看著宋夫人,其意再明顯不過。那宋夫人也算落落大方,見狀待站起來還他此祝,宋然卻輕按了按她手,向沈鳳鳴道:「家婦從來少飲,鳳鳴公子有興,宋然陪你滿飲此杯。」

沈鳳鳴卻道:「我沒別的意思——夫人不飲也可。只是覺得夫人有點面熟,想冒昧問一句——夫人原家貴姓?」

他不理宋然,還是向著宋夫人追話,虧得宋然從來好氣度,還禮貌答道:「家婦娘家姓岳。」

宋夫人始終不說話,只將雙目與沈鳳鳴對視了,面上依舊是十分有禮的淺笑。沈鳳鳴面上神色有一瞬的黯淡,又問:「那敢問夫人——舊籍何處?」

婁千杉先自看不下去,道:「鳴哥哥,你別追著我大嫂問了,她耳上有疾,答不了你。嫂子她祖家雖在建康,但她與兄長自小就認得了,你定是認錯人了。」

這番話的意思,自是認為沈鳳鳴是將這宋夫人岳氏錯當作了他的什么舊好。婁千杉說話間不忘再覷一眼秋葵,後者低著頭一聲不語,雙手都放在桌下,依稀可見得她嘴唇有些緊,像是用力呡咬著。

秋葵的確極為恚怒,若不是夏琰向她使眼色,她幾乎便要發作。不過婁千杉這一句挑釁言語反倒叫她冷靜下來——無論如何,若自己當真在這「歸寧宴」上翻起臉來,豈不是叫她小瞧了?旁人她都不放在心上——便只有她,她再不想叫她有一分得意。

身旁沈鳳鳴輕輕「哦」了一聲,像是自語,「那我恐怕當真弄錯了。」便笑一笑,「是鳳鳴的不是,這便自罰兩杯,與宋大公子、夫人賠罪。」當下里將酒喝了,才坐下來。

秋葵兀自生著悶氣,他坐下像也早知,放落酒杯,一伸手往桌下將她手拉到了桌面上來,另一手便鋏了些菜到她盤中,向她笑,「怎么不動,也不吃?」

秋葵掙開他手,瞪他一眼,卻見他雖是笑著,面色不知為何真有些蒼白,仿佛壓著些什么似。她甚少見沈鳳鳴這般,心中不知怎的一空,好像一直拿捏在手的什么東西要拿捏不住般忐忑忑的,忍不住向對面看。岳氏倒無事般,見她目光過來,仍舊與她微笑。

只有宋客看不見眾人這許多復雜神色,此時繼著先前秋葵與婁千杉的那一番對話開口:「說起來——我也有些話該當交代——秋姑娘,我與你,還有——君黎道長,上一回,徽州一別,你們去往洞庭,我來往臨安,時至今日才有機會再見一面。或也稱不上再『見』了,我雙目皆盲,恐怕這輩子也無法再見任何人,也都是我咎由自取,如你二位再回朱大人府上,盼你們與他說,當日我是……」

「你不必再提那事。」秋葵將他打斷,一腔怨意盡數都發泄在他身上,「我已說了,今日是宴請你們夫婦和親眷的『歸寧』之宴,旁的都不必說起。我只恨當日與君黎是去了洞庭而非回京,否則焉能令你如此傷了我爹——如今我也必不會如你所願,再在他面前提起你半字,盼你也能分得清高低,不要再來牽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