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三 斷玉玢璃(2 / 2)

行行 小羊毛 2052 字 2022-09-17

陰影中人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面具後人聲音又拔高,「你是不是還少取了件東西?」

陰影中人依舊不發一言。

「為什么不取?」面具人咄咄,「是你早知這塊玉不是我要的,還是……你同情他?」

陰影中的人才開口道:「盟主高看了。『鳳鳴』和『半杯酒』對他寸步不離,我能得手這塊玉已是僥幸。」

「對你來說,取走一條性命,該比取走一塊玉佩容易吧?」面具後的聲音已變得冷惻惻的,「『金陵第一刀』,『青溪聖手』,『董掌櫃』,你一個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一個小小的夏君超,你卻……手下留情?」

陰影中的人本想辯解,卻見他從桌上慢慢拈起一件東西。他身形忽凝滯了片刻,言語盡數壓在了喉中。

面具後的人將拈起的紙箋慢慢打開,就著陰暗的天光讀起來:「『速速折返,勿蹈險境』——這就是你要留給他的話?」他抬起頭來,發出一個詭異的笑聲,「三十,你說——你到底是我的人,還是——他夏家庄的人?」

被他稱作「三十」的陰影客無言以對,只能這么站著,一句話也無法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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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淮橋茶樓,眾人面色已是微變。「是不是適才解手,不小心掉了?」夏欽發問。

夏琛搖頭,「適才……我出來還整理了下,那會兒還在……」他一手按著頭,面上盡是懊惱焦躁之色。

「我去樓下找找,許是不小心落在後堂了。」沈鳳鳴道。夏琛從凈房出來,他確見那玉佩尚懸在他衣前,只是後來自己與夏珀先上樓,自樓間向下看他,便不曾看得清楚,亦不曾注意他前往取水洗手出來時,這玉佩是否還在身上。待到上了樓,王松柏失蹤的消息傳來,夏琛坐下,更無人再想到他這塊懸玉了。

方自走到扶梯處,夏琛忽道:「沈大哥!」

沈鳳鳴回頭,看見夏琛從衣襟里,慢慢而顫顫地摸出一封信來。

「不用尋了……」

沈鳳鳴只一瞬便明白:的確不必尋了。夏琛出門時自然絕不曾帶著這封信。他一定也明白:玉佩不是落了,而是被人拿走了。拿走他玉佩的人,甚至還有余裕往他衣襟里塞了一封信,若不是他下意識在身上尋摸玉佩,大概至今還絲毫不知。

他三兩步便走回來,「給我,我來看。」

「我……我自己來。」

夏琛沒有容誰反對,用最惡的揣測與最大的小心撕開信口,展開那張信箋。信卻好像沒有什么特別機關,那上面空無一字,除了——角落里以金色燙著一個小小的東水盟旗符號,散透出一種無聲的譏嘲。

「……東水盟。」夏欽先出的聲,「東水盟是來示威的了?意思是……」

「意思是能放一封信在這里我們都沒一個人察覺,若當時想要動手,琛弟早就……」夏珀頓然止住話頭。

沈鳳鳴沒有言語。他自問要如此這般在夏琛身上一取一放並不是做不到,但夏琛不是只有一個人——他大多數時候都在眾人眼皮底下,今日不過是那短短片刻離了自己眼界,有人能在那么轉瞬之間就尋到機會,耐心、眼力、手段都絕不尋常,必為同道高手無疑。

他看向夏珀。那短短的片刻疏失,是因夏珀拉住自己聊了會兒天。他是夏琛堂兄,想來應非有意,可——誰又能十二分確定夏珀沒有問題——自爺爺輩就分家的堂兄弟之間——未必便那么親密無間。

冷汗還是自脊背流了下來。東水盟手段如此,適才當真可以要了夏琛性命去;昨夜失蹤的魯守、王松柏,是否也是接到了某種示威、警告所以退縮,甚至——他們沒有夏琛的好運氣,在某種疏失之下,已被人不留痕跡地抹去了?

他總覺得此間應有些什么熟悉的東西在,可是——一絲靈念如浮光掠影,稍縱即逝,他仔細去想,卻又失了蹤跡。

夏琛從最初的顫懼中冷靜下來,坐在桌旁,手中捏著空空如也的信箋,盯著那一個刺目的東水盟旗形狀。

「好得很……」他忽咬牙道,「我還愁不知去哪里找回我的玉佩來,既然東水盟自己認了……」

「少庄主,現在失了玉佩事小……」萬夕陽不意他如此無畏,不覺勸阻,「對方手下看來有能人,還是從長計……」

「失了玉佩如何事小!」夏琛握緊那信箋,「要威脅我,單放這一封信便夠,可卻還取走我的玉佩——那便是羞辱我!我若不去索回,回了臨安,如何與我爹,與君黎大人交代!」

沈鳳鳴聽他提到君黎,不免道:「君黎?」

夏琛看他:「這玉佩是當初君黎大人所贈,我將我爹臨走時留與我的隨身佩玉同他交換,便視他此玉亦如家傳之重,時時佩戴從不離身,如今方至建康,就被東水盟大剌剌取去,沈大哥說,若換作你,是不是也定必取回,總不能就此怕了,灰溜溜回去等我爹、等君黎大人知道,等他們來替我出這口氣吧?」

萬夕陽等倒是曉得個中故事,唯夏欽父子大為驚訝,「你的意思是——這塊玉是夏琰給的?你將夏家庄傳下的玉佩贈給了——黑竹會?」

夏琛早知這些叔伯兄弟對夏琰十分不屑一顧,聞言也不意外,只猶自捏著信箋,那紙已皺作一堆,「有何不可?」他咬著牙反問,一時甚至忘了長幼。

夏欽還待說什么,沈鳳鳴已道:「夏前輩也不必擔心,莫忘了——拓跋教主這兩日也該到建康了。有他臂助,我想那東水盟主必要忌憚幾分,我們要取回玉來,也非不可能。君超也稍安勿躁,我們為今之計,先尋一處安定所在落腳,萬勿分開,待見了拓跋教主,再商量那些。不管這玉佩是君黎的也好,是君超的也好,總之——取它回來總是沒錯。此番來建康,可不就是為了掙個面子么?」

他說的在理,夏欽只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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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琰的提親隊伍,此時也已走了大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