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二 斷玉玢璃(十)(2 / 2)

行行 小羊毛 1748 字 2022-09-17

「那也未見得,我——順手摸著了劍,也是能用的。」

「呵,金牌之爭,你必准備萬全而去,怎么會用自己不順手的兵刃。」

沈鳳鳴只得岔開話去:「你怎會見過馬斯屍體?」不過問出這句話,就知道問多了。「天狗」是什么樣人,有心調查真找到屍體挖出來看看,也不出奇。

「這么說你走了之後,又回過黑竹。」他換了個口氣,「既然回過黑竹,想來不必來問我,早就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事。」

三十皮笑肉不笑地動了下嘴角,「我本來回建康了,聽說馬斯在天都峰敗給了你,不大相信,所以趕去看了看,只是沒有太多時間打聽,看了眼屍體就走了。是聽見些傳聞——說他死在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手里,但真要去問,大多還是說,是死在你手里。你那時已去陳州領你的金牌,我沒工夫跑那么遠找你,後來——更出了點私事,有大半年沒繼續打聽。既然今日遇了你,你若能與我說個清楚,我也好知道——找誰給他報仇。」

「你想給馬斯報仇啊?」沈鳳鳴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馬斯到底是你什么人,你那么在意?」

「現在是我在問你。」

「如果我說真是我殺的,你也會找我報仇?」

「你憑什么篤定我便不會找你報仇?」

沈鳳鳴一笑。「我還是說是我殺的吧。」

「你那么想替這人去死?」三十面色已變了。「他究竟是誰?」

「我不是想替他去死。」沈鳳鳴道,「我只不過覺得告訴你你也報不了仇——你這樣的人,能大半年都顧不上打聽,我看馬斯對你也沒那么重要——總之,定沒這個人對你重要。」

三十皺眉,「你告訴我他是誰,我自然能判斷他重要不重要。」

「這個人嘛……也姓夏。」沈鳳鳴道,「夏吾至的夏。」

三十的眼神仿佛閃動了下,然後,像是陡然領會了什么。他沒有追問什么,只有身形不自覺重向牆上微微倚靠了下,仿佛要尋到些什么支撐。

「是……他?」他半晌才吐出兩個字。

「你能怎么辦?」沈鳳鳴的口氣有點幸災樂禍,「你不能殺君超,我想你也殺不得他。」

三十卻又冷笑了聲。「也未必。」

輪到沈鳳鳴面色微變。

三十接著道:「我就算不殺他,他也未必能從青龍谷全身而退。」

「你知道些什么?」沈鳳鳴警覺起來。

三十看他一眼。「我不知道些什么。我只是知道拓跋孤沒來——他沒來,就是留在青龍谷,而『他』,好像也去了青龍谷。」一頓,瞥見沈鳳鳴的表情,反露出幸災樂禍,「你也不用急。你我遠在此間,無論那里發生什么事,你我都左右不了,當然也不會受什么牽連。等那里有消息傳來,我再決定要不要找他報仇不遲,你說呢?」

沈鳳鳴不語。他相信面前之人必不可能出手對付夏吾至的後人,可外間傳聞自己與夏琰不和,他不知他是否認為——自己是在以退為進,激他向夏琰出手。

他卻也顧不上想是否應辯明這一點。一席話只如牽起了他的隱憂——在外人眼里,夏琰之處境果真亦是如此不妙么?比起夏琛明日或將遇到的種種未知,他此際一顆心忐忑翻騰起來,竟是愈發擔心那個好不容易卸下全數提防往青龍谷提親的夏琰,是否當真定要遭遇那些無法承受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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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的一聲,擋住夏琰手中刀的,是一縷輕軟的金色。

夏琰認得這是單疾泉的「金絲鋸」。他恍惚還有印象,在梅州城外的山坡上,單疾泉用它為自己和刺刺和無意,擋住過謝峰德。

只是當時不曾看清過單疾泉的出手。這動如夭龍的奇形兵刃只有發出時才能有剎那金色炫目,而收回時連一絲痕跡都看不著,竟辨不出下一擊會從何處出現。他越發不想予對手出手的機會——他以凌厲所授之劍法用於刀上,那些搶攻的輕巧都變作奪命的狠重,輕劃便是斫砍,直刺便是厲搠——他要逼得對手騰不出反擊的暇隙。

早先牽馬離開的向琉昱等人,此時都已重新到了左近,雖沒有插手夏琰與單疾泉這番交手,但半圍的架勢,顯然已封住了夏琰的後路。向琉昱有心去將單一衡先拉過來,奈何他離交手的兩人還是近了些,為怕貿然將他拉起反遭波及,一時還不敢便動。

那許多弓箭,此刻卻慏然無聲了。雪落越發紛茫,就連視力最好的弓箭手,大概也要有一剎目眩神迷。明明好像目不轉瞬地看著,卻不曾發現——大地是在哪一刻發的白,就連樹與人——那些輕薄的葉,那些斜削的笠,那些干枝間的凹凸,那些衣衫上的皺褶——都已開始成為白色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