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八 終曲《離別》(2 / 2)

行行 小羊毛 1618 字 2022-09-17

拓跋孤。卓燕。凌厲。他聽見朱雀將每個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也許是念出了聲,也許是在心里,那么森然,像是要宣告——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決心。顧如飛沒有被他念及,大概朱雀還沒有將他放在眼里——顧如飛不知該為此覺得幸運還是恥辱,夏琰聽得見他握劍的手發出冰冷的吱咯聲,心懷退縮卻又蠢蠢欲動。

他急迫迫地繼續回想起明鏡的下一訣。「若虛」,是昔日朱雀不甘於醫者對他僅剩兩年性命之死判,為對抗傷勢而悟,他覺得借此或也能對抗自己眼下身體的處境。他循念著意,氣息果然似游走起來,令得他原本僵死的身體有了那么一些活的感覺,可這似乎依舊不過是「感覺」,甚至——是「錯覺」。

他感知到那一面拓跋孤的身周也籠罩了一股氣息——與拓跋孤也算有過那么兩次交道,他在清醒時沒有看見過他氣息的顏色,當然更看不清其走向,可現在,昏迷之中,他竟反而能看得見了。雪同樣無法侵入拓跋孤身周——在觸到這青色氣息的剎那,它們已「哧」的一聲融化殆盡。

他依稀竟然能數出這青氣的層數,可不待他數清,朱雀出手,他看見深暗之色與青華之色如冷熱兩道焰氣,交織在這個風雪飄搖的背景里。

單疾泉和凌厲沒有插手,一個是重傷無法插手,另一個,大概是不知如何插手吧。

凌厲一定也知道,到了這個時候,若真放走朱雀,他必定帶上足夠人手回來對青龍谷趕盡殺絕,以為夏琰復仇。他與拓跋孤畢竟這么多年的交情,無論他覺得今日拓跋孤做得有多不對,也必不可能強求他將整個青龍教之安危置於無地,更不要說——撇開夏琰不談——他與朱雀到底還是夙敵。

所以他退出這場交手,大概已經是能作的最仁慈的選擇了吧?夏琰沒有辦法責怪他,唯有想要醒來的這份心念欲發急迫。除了自己,他想再沒有第二個人是朱雀的盟友——張庭不知去了何處,既然朱雀能尋到這里,想必是見過他了,但即便他能帶了那三百人進來,與青龍谷教眾近千相比,又如何敢言取勝。更不要說,於張庭而言,明哲保身地留在谷外,裝作一無所知地靜等程平才是智途,若朱雀與自己都失陷在此,於他在那個禁城的前途只有百利而幾無一害。

氣息在不安地流竄,錯覺與知覺交相流動,他努力辨清著每一股脈絡的虛實——「若虛」之後,他憶到了第四訣「若實」。只有——身與心不再像此刻這般相互剝離,神識停駐的不再是一個脆弱將枯的身體,他才有那么一些可能,真的醒過來,阻止「離別」的到來吧?

凌厲顯見還是對他的傷勢極為擔心,竟也顧不得看拓跋孤與朱雀的勝負,趁著暫無人阻礙,快步走近來看他。單、顧所轄眾人當此時也不好攔他,夏琰感覺到他的手觸到自己的脈上,他檢查自己的呼吸,然後檢查自己的傷勢。他似乎發現了自己方才順手藏在懷里的那瓶傷葯,打開試了一試,然後添在自己破裂的傷口。

「君黎?」他聽見他喊他。可他回答不了。他也動彈不得。一絲焦灼讓他的虛實二息反而紊亂了些,連帶著適才拓跋孤那擊在後背的一掌帶來的痛楚,都竄動起來。

凌厲大概也探得了他這絲亂息。原本,他是不敢貿然以青龍心法給夏琰療傷的,可他在夏琰體內也探到了幾分灼熱之息竟與明鏡訣心法無礙共存,此時也顧不上許多,便稍以內力輔他調息。當此亂時,夏琰深知他定要時刻注意其他情勢,必也無法全心在自己身上,如此相助,其實已是盡力。他極想開口與他道一句謝——他不知,自己還會不會有命,醒來與他道這一句謝?

真力匯入他的虛實二息之中,他的知覺又稍許真實了些,可對凌厲而言,那感受卻好似石沉大海。他實不知明鏡訣太多關竅,稍許替他控制住拓跋孤那一掌的傷勢,便不得不住了手。他然後扯撕落自己衣袖,准備與夏琰再作些外傷包扎。

冷不防一絲輕嘲從單疾泉的方向傳來。「凌厲,我可當真沒見過比你更假惺惺的人了。」

凌厲的手頓了一頓,隨即繼續,沒有回應。在他看來,這話似乎應該原句奉還?

「難道今日這局面不是拜你所賜?」單疾泉繼續道,「你這么久以來做的這些事,本就知道要有這一天,這會兒莫不是良心發現?」

他說話間又轉向那邊陣中的朱雀,「神君,我告訴你一件事。」

昏迷中的夏琰有點著急。單疾泉從來喜歡在這種時候胡言亂語分人的心,倘若朱雀有一分當真,怕都要給對手可乘之機。

「你知道為什么青龍教突然與太子交好,知道那個一直在太子和教主之間拉攏游說的人是誰?」單疾泉果然道,「那個人——可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現在就在你那個好徒兒邊上,也不知——是要救他還是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