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六 離弦之書(四)(1 / 2)

行行 小羊毛 2069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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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嗎?夏琰在心里說。我是後悔了。後悔這么久以來,從沒有將朱雀的話真正放在心上。後悔自己一直在退讓——從單疾泉第一次將自己扣入谷中為質開始。也就只有那么一次——朱雀曾逼到了青龍谷口,而那時候的自己,卻站在敵人的一面。

他沒有接話,只是轉身道:「回去吧。」

秋葵叮囑了府中隨行各自歸去,更遣走了馬車車夫,料夏琰要問沈鳳鳴的事並不想多個人聽見。沈鳳鳴亦作此想,便很自覺地接過馬鞭,車行起未久,他開口道:「是不是想問我這趟陪君超去建康的事?」

夏琰仿佛在出神,聞言方道:「哦,是了,我是想問——早先你教過我一些『陰陽易位』里的幻術要法,但我一直有些不明之處,想找你再與我細說一說。」

沈鳳鳴眉心大皺:「怎么突然問起這個?」當初兩人護送夏錚南下時,為對付謝峰德,他將闌珊派「陰陽易位」的一些竅要法門說與過夏琰,又與他試練過數日。因時日緊張,當然不可能盡數講透,反正只是為了知己知彼,占個謝峰德的上風罷了。也不知為何——即使夏琰真對此有所不明,此時此境卻仿佛是他最不應該問起這般陳年舊事、細枝末節的時候——他為何現在提起?

「這幾日躺著,一直發夢。」夏琰道,「有時候會分不清幻與真——與那時同謝峰德斗過一場後的感覺有點相似,也不知是不是與那時學的幻術有關。」

「可是那么久了……」

「會不會是因為……」秋葵插言,「因為朱雀他……將內力用那般極端之法傾注與你,你不是說所謂『離別』之中,不止你學過的『明鏡訣』,更卷入了許多旁人加諸他身之力,太重也太雜,便將你本來的——甚或許久前積累的一些東西都激了醒來,故此……會發一些久遠的幻夢?」

「大概吧。」夏琰低著頭。

沈鳳鳴只得道:「那你是何處不明白,你問,我與你解釋。」

於是這車馬的大半程,倒是他們兩人在談「陰陽易位」。總算秋葵亦是三支中人,也聽得入神。未幾,已近了都城,夏琰似乎是問得透了,廂內才重新沉默下來,一晌,沈鳳鳴還是按捺不住:「君超他……」

「宋然都告訴我了。」夏琰靠在車壁,「我會再安排人手,不會叫夏家庄出事。」

「我……」沈鳳鳴有點惴惴不安於他這樣的態度。上一次單無意出事,夏琰興師問罪之境歷歷如昨,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該這般雲淡風輕。

「我不怪你。」夏琰已然道,「是我自己,明知他此行建康之險,卻還是在青龍谷與建康之間,選了前者。如果最後兩邊都失去了,那也都是我的錯。」

「你別這么說。」秋葵道,「我知道你心里極難過——一件事已經極難過,定再不能壓上第二件事了。鳳鳴他……也是怕你心里牽掛,才想把事情告訴你……」

「對手……是『食月』么?」夏琰才總算問出一個問題。

沈鳳鳴握鞭的手稍稍一滯。「……你知道了?也是宋然說的?」

夏琰輕笑了一聲。「只有你見過『天狗』。宋然沒見過,他只能猜——猜他在曲重生身邊碰到的那個人,就是『天狗』。」

微微一頓,他又道:「我知道,你和宋然之間,始終解不開互相提防。他沒有告訴你他遇到了什么樣的對手,你也沒有告訴他——對手是『食月』。」

「我是沒告訴他。」沈鳳鳴道,「可我不是提防他什么,只是……只是覺得『食月』不會對夏家庄不利……」

「不會對夏家庄不利?你想說對君超動手的不是食月?」

「不是你想的那樣——」馬車已駛入了城中,人聲嘈雜,車行略艱,「一會兒停下來,我與你仔細解釋。」

「不用了。」夏琰顯出些倦怠,「『食月』也沒什么了不得。你要是去夏家庄,替我帶個話,就說——等我幾日,君超的場子,我總會給他尋回來。」

「可『天狗』已經答應……」

「我說,不用了。」夏琰一字字地道。「我現在沒有心情聽這個。你往一醉閣的方向走,你們留下,我自己回去。」

「君黎,」秋葵聞言忙拉住他,「我知道我眼下幫不上你什么,不過就算——我真要離開內城,這么匆忙總也不行,你總要讓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夏琰默然了一會兒:「好。我回去之後有點事要辦,讓鳳鳴陪你收拾仔細,別漏了要緊的東西。」

秋葵只能點頭。要緊的東西?於她而言,不願舍棄的或許也就只有「七方」而已,與其說她是真的想要收拾什么東西,不如說——她總還是不肯就這樣留他獨自擔下所有。

可是她能夠說什么呢?他是朱雀真正的弟子,而她,只是個烏有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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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雖掛了侍衛司的牌子,可近日當真查得嚴,因趕車的不是侍衛司的熟人,還是在內城門被攔了下來。即便如此,兩個守衛看到掀開車簾的是夏琰,仍是驚得立時放了行。車行內城,未久已經抵達,夏琰不知辦何要事,只交待了幾句便自行離去了,留了沈鳳鳴與秋葵,在府中面面相對。

府里仆隨已陸續回來了些,都知道了夏琰已醒,低沉了數日的低霾感稍許散去,說話聲亦多了起來。只有靈堂那面有人在抱怨,說是堂上還沒清掃干凈,留下的仆工卻不見了。忙忙碌碌,不覺便已近了申時,有報說邵宣也、張庭到了府外,秋葵聽聞,便著請二人先進來。

「君黎剛剛出去了,他說,如果兩位大人先到了,請稍待片刻,他少時便歸。」她說。

「君黎大人……身體大好了?」張庭發問,「聽說他中午也去了屏風山,惜是錯開了,沒見著他面。」

「張大人很快便能見著他。」秋葵並沒有太多話說,只叫小廝奉茶,「我還有事在忙,二位大人自便。」

張庭拱起了手待要客氣一兩句,秋葵卻並未看他,只與邵宣也點了點頭,顧自走了。